作者：我方團隊作者張嶔

1888年3月9日，歐洲各國的報紙，全被一則訊息刷了頭條：一位憋屈皇帝去世了——德意志帝國皇帝威廉一世，在這一天與世長辭。

此時的德意志帝國，早已從當年的“普魯士公國”，滿血崛起為震撼歐洲的強大帝國。其雄踞全球第二的工業水平與吊打法國的軍事力量，更叫西方列強談之色變。親手實現這華麗轉身的威廉一世，竟然是個“憋屈皇帝”？

其實，在他生前的幾十年裡，“憋屈”也是這位強大帝國統治者的不二標籤。何止是報紙上這麼調侃。就連他一輩子的老夥計，德意志帝國“鐵血宰相”俾斯麥。多年後還在回憶錄裡不住感嘆：我們這位皇帝呀，一輩子過得太憋屈，他的婦人之仁，更是經常誤大事啊。

歐洲大陸頭號工業強國的皇帝，真“憋屈”到這程度了？

其實，在成為一個“憋屈”皇帝之前，頂著“威廉親王”的他，卻是歐洲赫赫有名的狠人。

威廉一世，本名威廉·腓特烈·路德維希（下面簡稱威廉），1797年出生，是當時普魯士國王的次子。由於排行老二，所以少年時的威廉，就沒想過成為君王，就愛舞刀弄槍。十七歲時趕上拿破崙戰爭，在殘酷的法蘭克福血戰裡帶頭衝鋒陷陣，被驚歎為“王室最勇敢計程車兵”。剽悍名號不脛而走，之後更是越打越出名，二十八歲時，就已是普魯士近衛軍團司令。

待到父親去世，兄長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即位，晉封親王的威廉，更成了哥哥的重要臂膀。1848年歐洲革命爆發，普魯士王國也爆發大亂，憤怒的革命軍浴血奮戰，把威廉的嫡系部隊揍得落花流水，弗里德里希國王嚇得慌忙向革命軍投降。卻是打了敗仗的威廉不慌不忙，先化妝成老百姓逃出柏林，又勾結革命軍裡的內奸煽動破壞，輕鬆殺了個回馬槍，次年就殘酷鎮壓了革命運動，把二十八位革命首腦處決。

以歐洲學者的看法，如果沒有這位兇殘狡猾的“威廉親王”，普魯士王國的歷史很可能就此改道，未來的“德意志帝國”？有沒有影兒都難說。堪稱力挽狂瀾。

但力挽狂瀾的威廉，名聲也臭大街，由於他下手太狠，鎮壓革命時大肆屠戮，爆發革命的德累斯頓地區，更讓他殺得血流成河。結果惹得歐洲輿論譁然，一個惡名也扣他腦袋上：散彈親王——殺人就像用散彈開槍一樣。

不過，就是這麼一位殺伐時眼皮不眨的威廉親王，面對這場洶湧革命，卻也被深深刺激到了：這，就是志在完成統一大業的普魯士？

因為這位“散彈親王”，可不止是個兇狠的劊子手。從少年從軍起，別管有沒有惦記過王位，一個夢想他卻惦記了大半輩子：結束德意志邦聯四分五裂的悲催歷史，帶領普魯士軍隊統一德意志，建立一個強大的德意志帝國。帶兵打仗為此，血腥鎮壓革命更為此。但1848年這一場差點要了普魯士王室命的革命，卻叫他終於明白：普魯士王國，不能這樣活了。

受過1848年革命刺激的威廉，不知不覺就轉了性。先是1857年哥哥弗里德里希國王中風，威廉以“攝政”身份，執掌亂成一團的普魯士。幾年前親手鎮壓革命的他，這次上任就標榜“自由主義”，還把普魯士資產階級“自由派”的骨幹們請回來參加議會。風雨飄搖的普魯士王國逐漸穩定，工商業蒸蒸日上，原先死氣沉沉的議會活動，這時更掐架得熱鬧。很多當時學者吐槽：熱鬧的就像英國國會掐架。

專制的普魯士，真換活法了？1861年，隨著弗里德里希國王病故，攝政多年的威廉正式加冕為“威廉一世”國王。他新任命的首相俾斯麥，卻衝著議會里依然吵的歡的“自由派”議員們，替他冷冷說出了心裡話：“我們這裡不是英國，我們都是國王（威廉一世）的奴僕，所以我奉行鐵血政策，不顧議會的否決實行軍事改革”。

自由主義？那只是當時穩定國家的權宜之計。現在普魯士政局穩定了，腰包也鼓了。威廉盼望已久的統一德意志偉業，也終於上馬了。之後的幾年裡，“鐵血宰相”俾斯麥在前臺大展拳腳，威廉在後面默默力挺，活躍了好些年的“自由派”們，這下統統給曬一邊。普魯士的戰力裝備滿血升級，做了國王的威廉一世，心裡卻越來越憋屈：這個自稱“國王奴僕”的俾斯麥，比那幫“自由派”議員們還橫。

威廉一世國王與“鐵血首相”俾斯麥，是一對相知了大半輩子的老哥倆，雖然都認準了武力統一德意志的目標，可受過1848年革命刺激的威廉一世，生怕貿然開戰會引發革命。哪知道俾斯麥一聽這話就發了彪：革命？“陛下要死就死的像查理一世一樣有尊嚴，切不可像路易十六那樣“窩囊”。威廉一世這下憋屈了：連怎麼死都替我想好了？打！

就這樣，威廉一世憋屈著點了頭，俾斯麥給自己備好了“一旦兵敗就服用”的毒藥，老哥倆以玩命的心態，啟動了這場影響近代世界史的戰爭！彷彿猛獸出籠的普魯士軍團，連續把丹麥奧地利法國三大強敵揍翻，特別是普法戰爭，強悍的普魯士大軍只用兩個月時間，就把十萬法軍外加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打包抓俘虜。法國控制的南德四邦也得以收復。普魯士前輩們盼了百年的統一夢，老哥倆只用七年就順利完成。

可這風光背後，威廉一世也是不停憋屈，對奧地利開戰時，被俾斯麥獨斷專行氣到嚷嚷著要退位。普法戰爭開打前，糾結的威廉一世又試著拍電報求和，卻被俾斯麥搶過電報一頓亂改，變成把法國皇室罵得狗血淋頭。默默嚥下多少次惡氣的威廉一世，也終於換來風光一刻：1871年1月18日，威廉一世在凡爾賽宮，正式加冕為德意志帝國皇帝。加冕後威廉一世的第一件事，就是舉杯致謝俾斯麥：您，俾斯麥伯爵，多年來如此卓越地掌管我的政策。

“國王”變“皇帝”了，是不是就不憋屈了？繼續憋屈！

加冕皇帝的威廉一世，每天朝夕相處的老同事，依然還是宰相俾斯麥。普魯士變成了德意志，不變的依然是這個喜歡給威廉一世“找憋屈”的俾斯麥。

雖說德意志帝國建國了，可新生的國家卻依然挑戰大，諸如工業發展軍隊擴張，樣樣都是傷筋動骨大改革。重任在肩的俾斯麥，也就是變本加厲的玩命風格。跟威廉一世更是常見互掐。八十多歲的威廉一世和七十多歲的俾斯麥宰相，有時就像暴怒小夥一樣吵得不可開交。經常是俾斯麥氣沖沖的摔門離開，就剩下威廉一世默默抹眼淚。

如此憋屈，有時威廉一世也忍夠 ，經常回到後宮後就大發雷霆，八十多歲的老頭見啥砸啥，幾下就把身邊所有易碎品全砸粉碎。每當這時，皇后也經常哭笑不得吐槽一句：“你又受俾斯麥的氣了？”威廉一世也常苦笑回一句：“除了他，誰還能給我氣受呢？”

不過饒是如此，撒夠火的威廉一世，卻依然對俾斯麥信任有加。大展拳腳的俾斯麥，也就安安穩穩的坐著他的宰相。直到1888年3月9日，受夠“憋屈”的威廉一世去世。以大半輩子的“憋屈”，他留下了一個統一強大的德意志帝國！

所謂堅韌，所謂擔當，這位近代帝王的一輩子，或許就是最生動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