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

每當春紅黯然退場時，夏花中一位重要角色便要登場了。

又是一個芳菲落盡的時節，我路過一家小店，一陣馥郁把我拽住了，奇香，我的心彷彿受到什麼撞擊，每年春花凋零時我就有一種期待，像是在等待一位佳人。是它，透過陣陣特異的清香，我知道，心中的花神要出現了。

往店裡望去，果不其然，櫃檯上放著一盆剛摘下來的梔子花，雪白的花瓣，翠綠的葉子上還留著剛歇的滴滴雨水……

初夏現身的梔子花又叫越桃、木丹、鮮支，它來自於古天竺，與佛有關，因為它瓷白色的花瓣形似酒杯，古人稱酒杯為卮，加上木字偏旁，便為梔。花盡後的果實黃梔子，是一味藥材。

大自然中能讓我鍾情的花不多，梔子花是其中之一。

首先，它的花形美麗，舒展開來大如酒盅，白得耀眼，尤其是襯著青翠欲滴的綠葉，冰清玉潔。其次是接地氣，生命力頑強。溼地插一枝丫就能成活，鄉村的院落裡、村道旁、山腳河邊，都能見到它的嬌容。開花時剪幾束回來，養在瓶子裡，個把星期沒有問題。

更為撩人情愫的是它的異香，花開時節芬芳四溢，沁人肌骨，按汪曾祺的說法：梔子花很香，濃得撣也撣不開。

ＣＦＰ供圖

我一向以為，好花如果沒有香味便是不圓滿，我偏愛花的香味，不香的花兒不會入我的法眼。

從植物學意義上講，鮮花為了繁衍後代，花香是重要手段，沒有芬芳，就不能招蜂引蝶，沒有蜂蝶，花粉就不能傳播出去。所以，自然界的花卉一般都有香味的，越名貴的品種芳香越奇。

梔子花與一般的花卉不同，它的花苞在冬季就“暗結珠胎”，一直孕育到夏季才迎風綻放。因為它含苞期特別漫長，真可謂是養精蓄銳，汲取天地精華，所以開放時格外清芬馥郁、令人沉醉。

正是因為它的異香，撥動了不少詩人的心絃。唐代詩人劉禹錫筆下的梔子花很經典：“蜀國花已盡，越桃今始開。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

看慣荷花的楊萬里也詠梔子花：“樹恰人來短，花將雪樣年。孤姿妍外淨，幽馥暑中寒。”

明代沈周的月下梔子也很精彩：“雪魄冰花涼氣清，曲欄深處豔精神。一鉤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

……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想種梔子樹，於是從花鳥市場買來小樹苗，種在小區院子裡。兩年後小樹亭亭玉立、終於含苞綻放。不料好景不長，有一次修理地下自來水管，大片土地被開挖，梔子樹被連根拔起，等我下班回來，棄之路旁的梔子樹被烈日暴曬，早已枝葉枯萎、香消玉殞了。我為之黯然神傷，書法班的同學得知後說：沒事的，我老家建德梔子花多的是，我叫親戚每年給你寄點來。

數日後，潔白芬芳的梔子花如期寄到。

清風徐來，梔子花一室飄香。

辛丑夏月寫於南山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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