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76年，伴隨著蠻族入侵和西羅馬帝國的滅亡，西歐進入了封建社會，開啟了長達十個世紀的黑暗的中世紀時期。而同時期的中國，雖然也經歷了五胡入華，卻由此翻開了一個新的篇章，中西方由此走上了兩條不同的發展道路，直到新航路開闢前出現了巨大的差異，本文從這段歷史中選擇了兩個國家——北魏和查理曼帝國，嘗試著從它們的分裂中一窺中西方走上不同發展道路的原因，提供一種不同的解讀方式。

一、北魏分裂後的歷史

公元534年，北魏分裂，駐守洛陽的高歡擁立元善見為帝，史稱東魏。駐守長安的宇文泰擁立元寶炬為帝，史稱西魏。東西兩魏均以己為正統，互相攻伐，先後爆發了小關、沙苑、河橋、邙山、玉璧等數次大戰，互有勝負，公元550年，高歡之子高洋廢東魏孝靜帝元善見自立為帝，建立北齊。公元557年，宇文泰之子宇文覺廢西魏恭帝元廓自立為帝，建立北周。公元577年，北周消滅北齊，統一北方，結束了長達43年的分裂。

圖1 北魏（386年—534年）

二、查理曼帝國分裂後的歷史

公元843年，查理曼大帝的三個孫子簽訂《凡爾登合約》，將帝國一分為東法蘭克王國、中法蘭克王國和西法蘭克王國三個國家。中法蘭克王國君主繼承皇帝稱號，但由於地理位置被東西兩王國所夾以及無子嗣等原因而在公元870年被東西法蘭克王國透過《墨爾森條約》瓜分其大部分領土。

公元880年，《利貝蒙條約》簽訂後，東西法蘭克王國的邊界幾乎完整的保持到中世紀結束。公元962年，東法蘭克王國國王奧托一世加冕為皇帝，東法蘭克王國演變為神聖羅馬帝國。公元987年，西法蘭克王國國王路易五世去世，因其無子嗣，巴黎公爵雨果·卡佩被推選為國王，建立卡佩王朝（法蘭西王國的開端），西法蘭克王國被法蘭西王國所繼承。直到20世紀，德法兩國仍互相將對方視為“遺產對手”。

圖2 分裂的查理曼帝國

三、為什麼中西方的發展大相徑庭？

1、地理原因

既然都是分裂，為何中西方會出現如此迥異的發展道路，恐怕還得從地理說起，斯塔夫裡阿諾斯曾在《全球通史》“古典文明的終結”一章中說過：

“首先，古典時期，西歐並不象中國那麼富饒。適應農作物生長的夏季幾個月裡，季風給東亞大部分地區帶來了充足的雨水；而在歐洲，雨水多半集中在草木不生的冬季幾個月裡。由於這一原因，加上緯度較低的地區能獲得較多的太陽熱，因此，東亞具有較長較集中的耕作期，許多地方一年二熟。而且，東亞的主要農作物稻米，比起西方種植的小麥、黑麥和其他糧食作物，每英畝產量要高得多。據估計，單位面積裡生產的稻米所含的熱值，是小麥所含熱值的五倍。”

多山、溝壑萬千、土地貧瘠的獨特地理環境和人地矛盾衝突，迫使西方轉向從事海外貿易，從而形成了發達的商品經濟和頻繁的海外殖民、經濟文化交流。而這一狀況，又反過來加劇了小國寡民式城邦的發展，這也就是為什麼具有希臘城邦式長期獨立自治特徵的國家在中世紀的歐洲遍地開花的原因，像威尼斯共和國（公元687年——1797年）這種千年不倒的城邦共和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圖3 中國氣象分界圖

而對於中國，呂思勉先生在《中國通史》“古代對於異族的同化”一章中有過一段精闢的解釋：

“說到這一點，就不能不著眼於中國的地理……這一個區域，以黃河、長江兩流域為其文化的中心……今黃河下流，為古濟水入海之道，黃河則在今天津入海。擴充套件為一大平原，地味腴沃，氣候適宜，這便是中國民族的文化最初函毓之處。漢族，很早的就是個農耕民族，慣居於平地。”“漢族因其文化之高，把附近的民族，逐漸同化，而漢族的疆域，亦即隨之拓展。和漢族接近的民族，當漢族開拓時，自然也有散向四方，即漢族的版圖以外去的，然亦多少帶了些中原的文化以俱去，這又是中國的文化擴充套件的路徑。這便是在古代中國同化異民族的真相。”

平原具有的包容性，使得中國更容易趨向統一與穩定，即便北齊沒有因為自身原因被北周消滅，二者也依舊會以其他的方式實現統一，因為曾經割據中國東北長達705年的高句麗（公元前37年~公元668年）都在與漢、曹魏、西晉、前燕、後燕連番交鋒，向北魏、東魏、北齊遣使緩和，與隋重開戰端而在唐朝被重新納入了中華版圖。

圖4 北齊版圖

2、社會生產力原因

對於西歐來說，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的滅亡導致西歐社會生產力的下降，進入了封建社會，在公元10-11世紀西歐出現手工業和商業為主的城市、改善農業技術水平（鐵質農具和畜力的使用）和耕作制度、莊園的衰落導致大批手工業者和農奴逃離前往郊外客觀上促進了森林荒地的開發和耕地面積的增加、因大量人口流動而發展的交通事業、為了防止外來侵擾而修建城堡之前，西歐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處於以封建莊園為代表的自然經濟狀態，因手工業者被束縛在莊園中為了領主以及莊園的需要生產並受到沉重剝削從而喪失了人身自由，導致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受到了束縛。

圖5 羅馬帝國

而在中國，由匈奴、鮮卑、羯、羌、氐五族趁著八王之亂晉朝衰弱進入中國建立的五胡十六國——“五涼”（前涼、北涼、西涼、後涼、南涼）、“四燕”（前燕、後燕、南燕、北燕）“三秦”（前秦、西秦、後秦）“二趙”（前趙、後趙）“一成”（成漢）“一夏”（大夏），隨著公元439年北涼被北魏消滅（餘部逃往高昌建立高昌北涼，最終於公元460年被北魏死敵柔然消滅）而告一段落。

與西歐不同的是，西歐封建莊園的瓦解是由於手工業者和農奴的逃離，是自下而上的。而中國的封建莊園（塢堡）的衰落則主要是由於北魏孝文帝改革實施均田制增加編戶齊民，推行三長制取代以塢堡為基礎的宗主都護制的結果，更多的是國家政策的效果，是自上而下的。再加上灌鋼法的發明、《齊民要術》的問世、白瓷的出現，促進了手工業和農業的發展，提高了社會生產力。相對於查理曼帝國時歐洲而言先進的生產力（鐵器牛耕提早14-15個世紀的使用）以及由此而生的富庶經濟，更能保障中國的穩定和統一。

圖6 《齊民要術》大約成書於北魏末年（公元533年-544年），賈思勰所著的一部綜合性農學著作

3、文化、制度、思想原因

中歐之間文化差異在上文的封建莊園之中便有所體現：西歐的封建莊園屬於僱傭與被僱傭關係，以僱傭（契約）關係為紐帶。中國的封建莊園屬於從屬與被從屬關係，以血緣（宗法）關係為紐帶。

西歐的封建等級制森嚴，以土地關係為紐帶，帝王、大封建主、小封建主透過層層分封實現人身依附和附庸的臣屬關係，采邑改革更是加速了封建等級制度的形成，為騎士制度奠定了基礎，直到火藥從外部傳入才將騎士階級炸得粉碎。而在中國，類似的分封制已於秦朝統一六國後為郡縣制所取代，而魏晉九品中正制也由於寒門崛起（劉裕建立南宋取代晉朝）而從內部受到了動搖，比起等級森嚴的歐洲仍具有相當的社會流通性。

除此之外，自從基督教被羅馬帝國定為國教後，便有了羅馬這個宗教中心，為了維護自身信仰，先是隨著羅馬帝國的分裂，西羅馬帝國形成了以羅馬為中心的西派教會，與東羅馬帝國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的東派教會相對，到公元1054年分裂為天主教與東正教，後來又因為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天主教世界再度分裂為天主教和新教兩派。反觀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社會動盪，儒學出現了危機，人們為了尋找精神寄託轉而求佛問道，玄學盛行，儒、釋、道三家也正是在這一時期透過不斷的交流而吸取各自優點以改進自身，為唐代出現的“三教合一”奠定了基礎。

圖7 北魏 皇帝禮佛圖

四、總結

綜上所述，中國古代因地理和社會生產力發展提高了經濟水平，再加上文化繁榮產生的巨大向心力，保證了中國國家的“大一統”，也使北魏在分裂成東西兩魏後過了43年能夠統一。

而歐洲中世紀因地理產生的隔閡以及社會生產力的低下導致經濟形態的落後，再加上文化的分裂，也使東西法蘭克王國從查理曼帝國分裂出來後並未統一而是逐漸演化成今天的德法兩國。（二戰後歐共體及歐盟的建立本質上仍是一種聯合而非統一）不過當新航路開闢將這兩個封閉孤立的地區打破並融入到全球大環境中時，一個新的時代開啟了。

文：Mengqi Ren

參考文獻：《經濟學手稿（1861－1863年）》《民族與帝國》《全球通史》《中國通史》《隋唐兩朝為什麼非得滅高句麗不可？》《民主政治的搖籃——古代希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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