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古代詩人中，有兩位因為雁寫得好，被稱為張孤雁和鮑孤雁。

莫礪鋒先生說，還有一個人寫孤雁“形神兼備，勝過鮑詩多矣”。

可惜這個人並未獲得“崔孤雁”之號，他就是晚唐詩人崔塗。

一、崔塗其人

崔塗（約公元八八七年前後在世），字禮山，善音律，尤善長笛。

《唐才子傳》記載：

（崔塗）工詩，深造理窟，端能竦動人意，寫景狀懷，往往宣陶肺腑。亦窮年羈旅，壯歲上巴蜀，老大游龍山。家寄江南，每多離怨之作。警策如：

“流年川暗度，往事月空明”，《巫娥》雲“江山非舊主，雲雨是前身”，又如“病知新事少，老別故交難”，《孤雁》雲“渚雲低暗度，關月冷相隨”，《山寺》雲“夕陽高鳥過，疏雨一鍾殘”，又“谷樹雲埋老，僧窗瀑照寒”，《鸚鵡洲》雲“曹瞞尚不能容物，黃祖何因解愛才”，《春夕》雲“胡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隴上》雲“三聲戍角邊城暮，萬里鄉心塞草春”，《過峽》雲“五千裡外三年客，十二峰前一望秋”等聯，作者於此斂衽。意味俱遠，大名不虛。

辛文房選的都是崔塗詩中的名句，並且評價甚高。

崔塗是唐末詩人，生卒年、生平事蹟均不詳。他是唐僖宗光啟四年（888）的進士，這一年唐僖宗駕崩，唐昭宗在宦官的擁護下即位。前一年的進士中有詩人鄭谷，後一年的進士中有詩人韓偓、溫憲（溫庭筠之子），崔塗這一屆似乎只有他一個略有名氣的詩人。

二、三位詩人的孤雁詩

崔塗有兩首孤雁詩，

莫礪鋒先生認為勝過北宋的

鮑當。司馬光

《溫公續詩話》記載：

鮑當善為詩，景德二年登進士第，為河南法曹。薛尚書映知府，當失其意，初甚怒之，當獻《孤雁》詩云雲。薛大嗟賞，自是不復以掾屬待之，時人謂之鮑孤雁。

鮑當

《孤雁》詩云：

天寒稻粱少，萬里孤難進。不惜充君庖，為帶邊城信。

崔塗的兩首五律寫《孤雁》，其一：

湘浦離應晚，邊城去已孤。

如何萬里計，只在一枝蘆。

迥起波搖楚，寒棲月映蒲。

不知天畔侶，何處下平蕪？

第二首最為有名：

幾行歸去盡，片影獨何之。

暮雨相呼失，寒塘獨下遲。

渚雲低暗度，關月冷遙隨。

未必逢矰繳，孤飛自可疑。

暮雨相呼失，寒塘獨下遲，寫出了孤雁失群彷徨之景。渚雲低暗度，關月冷遙隨，寫大雁孤飛之之態。

另一位寫孤雁的是宋末詞人張炎，《解連環》：

楚江空晚。悵離群萬里，恍然驚散。自顧影、欲下寒塘，正沙淨草枯，水平天遠。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料因循誤了，殘氈擁雪，故人心眼。

誰憐旅愁荏苒。謾長門夜悄，錦箏彈怨。想伴侶、猶宿蘆花，也曾念春前，去程應轉。暮雨相呼，怕驀地、玉關重見。未羞他、雙燕歸來，畫簾半卷。

張炎因為這首詞，被人稱張孤雁。其中還化用了崔塗的孤雁詩。

您覺得這三位詩人，誰的孤雁寫得好呢？

三、七律《春夕》

崔塗的七律代表作是這首《春夕》，又名《春夕旅懷》：

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

胡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

故園書動經年絕，華髮春唯滿鏡生。

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相傳這首詩寫於黃巢之亂時，崔塗隨唐僖宗避亂至蜀所題。四川廣安市衝相寺寺後定光巖上有摩崖石刻，據說上面有題雲：“前進士崔塗由此閒眺，翌日北歸。”

這個地方沒有去過，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了。

胡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上句虛景，下句實景。夢中思鄉，醒來唯有枝頭明月在杜鵑聲中緩緩升起。

薛雪《一瓢詩話》評價尾聯耐人尋味：

崔禮山“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與“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同一妙理。

薛雪把這兩首詩的尾聯對比，有點奇怪。崔塗大意是：我不想回家，如果相回自然能回去，到時候，五湖美麗的景色，誰能和我爭呢？

林下何曾見一人。出自詩僧靈澈《東林寺酬韋丹刺史》：

年老心閒無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相逢盡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見一人。

靈澈有嘲諷他人之意，都說辭官歸隱好，但是我怎麼就見不到一個行動的人呢？

嘴上說說容易，行動起來就未必了。言必行不易。

結束語

崔塗傳世詩歌100多首，佳句甚多。可惜生平事蹟沒有記錄，只能從他的詩篇中猜得點滴而已。

結束語，依照慣例作詩一首，五律《孤雁》：

猶帶殘陽影，寒空一雁聞。繞塘秋寂寂，經樹葉紛紛。

北海孤魂夢，衡陽萬里雲。鄉書慰行旅，只語足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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