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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身白刃裡,殺入紅塵中丨探析唐代文人的儒俠精神及"俠"的歷史

唐代是中國俠文化史上極為重要的時期,縱觀整個唐代,其社會形成了一股轟轟烈烈的任俠風尚,俠義精神與儒家文人緊密結合。

唐代遊俠詩在數量和藝術上都達到一個新高峰。而在現實生活中,唐代文人也尤多任俠。

俠與儒結合,成為唐代遊俠文化最突出的特點——儒俠。

如果想較為深入地探討唐代文人的儒俠精神,以及其背後的社會原因,就不得不先追溯到俠的源頭。

明確了遊俠文化在歷代的轉變,探析儒俠精神在唐代的特點,並分析構成此種情況的社會經濟原因。因此,接下來將從以上四方面展開,嘗試對此進行探析。一、俠及其起源

何為俠?司馬遷在《史記》中對遊俠下了這樣一個定義:相與信為任,同是非曰俠。

“俠”本身就是一種行為特徵,即輕財、重義,擁有很高的威望和勢力,能以強力雄霸地方,而具有此行為特徵的人,就是“俠”。

但與現在對“俠”正面評價較多的觀念不同,古代對於“俠”多有貶低。

依據現存典籍的記載。

韓非在《韓非子·五蠹》篇中最早提及

“俠”

之名,認為

“俠以武犯禁”

,是危害國家社會的五種蛀蟲之一。

而荀悅在《漢紀》也認為遊俠不遵守法律制度,對禮義綱紀和等級制度構成很大威脅。

這些對於遊俠的負面評價,可以歸根於“俠”的遊離於統治體系之外,面對那時各類壓抑人性的制度法律,他們仍然能夠保持自己獨立自由的個性。

不在意各種封建禮法的約束,四處周遊卻不事生產,“不安居,不樂業,不守法”,自然而然受到統治者的敵視。

“俠”

這種遊離於統治秩序之外的特性,從其誕生之時就已經存在。俠誕生在中國奴隸社會的末期。

春秋與戰國之交,奴隸制度迅速瓦解,新生的新興地主階級初登歷史舞臺,列國為了爭霸求強紛紛變法。

“俠”作為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誕生於社會大變革、大動盪之際,他們重視武力,並在“禮崩樂壞”的時代很快壯大起來,自然天生就缺乏對權威的恐懼。

因此,

“俠”的起源與行為特徵,都決定了這是一種與統治體系格格不入的事物

,約束

“俠”

的,不是法律,而是

“義”

“名”

。二、俠文化在唐代前的發展

春秋戰國後,

“俠”

依然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活躍在歷史中。西漢的司馬遷就專門為遊俠寫了《遊俠列傳》。

其中雖然有

“其行雖不軌於正義”

的批評,但也不乏

“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

的讚揚之語。

東漢的班固也在《漢書·遊俠傳》中對遊俠進行較為客觀的描寫,一方面不滿其

“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

另一方面也對遊俠群體“溫良泛愛,振窮周急,謙退不伐”的行為進行讚賞。

但自漢代後,官方敘事裡的“俠”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文人作品裡“俠”身影的活躍。從此,俠文化完成了由官史記述到文人歌詠的重大轉變。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極度動盪,朝代頻繁更替,儒學權威一度跌落谷底,在吏民無恆主,政令朝令夕改,豪強世家勢力急劇膨脹的黑暗現實中。

人們渴望有英雄可以匡扶正義,平定天下,而“俠”切合到人們的這種需求,俠文化得以繁榮一時。

曹植的《白馬篇》,吳均《邊城將》,陶淵明《詠荊柯》等名作,皆透過歌詠遊俠。

描繪出自己心目中的遊俠形象,進而寄託上自己報國酬恩、豪傑仗義等各種人生理想。

在這一時期,“俠”失去了史家作傳的光芒,卻被文人賦予了更高的社會價值,進而成為一種理想人格的象徵,並在之後的唐代繼續大放光彩。

任俠風氣,是唐代僅次於儒、釋、道的社會思潮,“以文犯法”的儒與“以武犯禁”的俠相融合,形成在唐代盛行的儒俠精神,成為唐代社會中的一抹亮麗色彩。

鄧繹在《藻文堂譚藝·三代篇》中記載:

“唐人之學博而雜,豪俠有氣之士,多出於其間,見諸文辭者,有韓愈、李白、陳子昂、柳宗元之屬。”

既是唐代文人任俠的一個明證。

唐代文學上的俠文化也很繁榮。

唐代的遊俠詩篇極多,單以“少年遊俠”為主題或主角的,就達三百多篇。

而女俠形象在唐傳奇中也時常出現,《虯髯客傳》中的紅拂即是一個典型代表。此外,與以往不同的是。

唐代文人除了歌詠遊俠精神,還經常仗劍行俠義之舉,儒者,也常常是俠者,

儒俠風氣之盛,可見一斑。

對於唐代文人而言,

“俠”

,是一種繼承自魏晉南北朝,並進一步發展的獨特理想人格。

唐代文人強化了

“俠”

尚武、陽剛、追求正義、抵禦外敵、報效國家等特點,並

期望透過與“俠”結合。

補足儒家文人中缺少的陽剛之氣,形成個性獨特的主體意識,文武兼備的健全人格,功成名就的人生理想。

詩仙李白,就是唐代儒俠的典型代表。李白在小時候就曾學習過劍術,成年後,俠客的幹雲豪氣在他的身上更加明顯。

“託身白刃裡,殺入紅塵中”

即是李白尚武任俠精神的典型範例。

而除了尚武外,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也是唐代儒俠的一大特點。

李白的

“擊築飲美酒,劍歌易水湄。經過燕太子,結托幷州兒”

,正是唐代儒俠的一個縮影。

那麼,唐代的儒俠精神,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為何它在其他朝代不顯,卻偏偏在唐代大放異彩?四、唐代儒俠精神的社會成因

一切社會精神之產生,都離不開其最根本的經濟因素。唐代國力強盛,政治開明,經濟繁榮,知識分子群體總體呈現出昂揚向上的精神面貌,這為儒俠風氣的高漲,給予了最堅固的基石。

政治上,李唐王朝的統治者政治開明,無論朝堂還是鄉野,人們都可以較為隨意地議論朝事

,這為儒俠風氣的盛行給予政治上的一份保障。

軍事方面,唐代統治者出於鞏固邊防和開疆拓土的需要,大力獎勵軍功,促使唐代文人形成嚮往邊塞的社會思潮,推動尚武俠義風氣的產生。

而且,唐王朝的統治者有意透過徵募少年遊俠去邊塞征戰,以此來化解和改造利用這些力量。

陳子昂在《上軍國機要事》就曾經提議:

“有粗豪遊俠,亡命奸盜、失業浮浪、富族強宗者,並稍優與賜物,悉幕從軍,仍宣恩旨慰勞,以禮發遣。”

這種做法,客觀上使得遊俠從軍成為唐代社會階層躍遷的一條途徑,促使遊俠風氣的流行。

遊俠除了邊塞遊俠,還有流連於都會市井的都市遊俠,他們鬥雞走馬、豪飲縱搏、遊冶宿娼,這些行為只有在經濟繁榮的城市才可能見到。

唐代經濟繁榮,形成許多商業都市,

繁榮的都市商業,為唐人任俠提供了物質基礎,

盛唐遊俠風氣在這一點上體現得最為明顯,這是經濟方面的原因。

文化上,李唐王朝多“胡風”,也助推任俠風氣的生長。

唐代之前,北方長期戰亂,各民族漸漸融合,北方少數民族的尚武任俠風氣也藉著李唐王朝的建立,漸染人心。

陳鴻《東城老父傳》中記載:

“今北胡與京師雜處,長安中少年,有胡心矣。”胡人的尚武任俠精神,為唐代任俠風氣的盛行注入了新鮮血液。

另外,唐代文化包容,三教融合,儒學的入世進取,殺身成仁以取義,在一定程度上與俠的追求“義”,不畏強權的特點相結合,助推儒俠精神的產生。

唐代建立初期,李淵父子曾經大量依靠遊俠勢力。

豪俠盛彥師

“率賓客上謁,授行軍總管,從平京師”。

佔領長安時,又頒佈《授三秦豪傑等官教》,吸引遊俠豪傑為之效力。

有此淵源,唐王朝對於遊俠勢力限制較少,使得遊俠文化得以生存和發展。

而除此之外,極為重要的一點是,原本源自春秋時期的重義輕生、行劍攻殺、肆意恩仇的俠客。

在歷代發展中,由於為統治者所不容,因此“俠”要麼被打壓,要麼漸漸化為統治者所用。

至於唐代,留存下來的“俠”,並非遊離於統治體系外的“春秋原俠”,而是得到官方預設的,價值觀念被統治者接受的“俠”。

梳理前文

“俠”

在歷代的變化,可以發現,俠義復仇,義酬知遇為主流的春秋戰國俠客。

到了魏晉時期,俠客的社會價值由原先的酬恩、復仇,轉向建功立業,到了唐代,任俠完全為儒家所化,

其俠義精神為儒家內在的“禮義”思想所融,故而得到儒家正統思想的認可。

儒者透過“俠”,也可以謀取晉身之資。這也是“俠”得以在文人群體中廣泛傳播的一個重要前提。

參考文獻:

千古文人俠客夢_淺談俠文化在唐以前的發展。田焱

女俠形象投影下的唐文人心態。喬孝冬

唐代少年遊俠詩研究。石燕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