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喬一成，這一生“咬牙切齒”地愛著自己的弟弟妹妹。

你不讀原著，你永遠無法理解這種感情的深刻和真實。他不是心甘情願地愛著，他想過逃離，想過一走了之，可是，他最後不得不留下了，用一種“自傷”的狀態，來拉扯他的弟弟妹妹長大。

對於喬一成拉扯弟弟妹妹長大的內容，電視劇太一筆帶過了。可其實，那些沒拍的細節，才真的是喬一成愛弟弟妹妹的精髓。

糖心蛋。

喬一成母親去世那年，喬一成十二歲。

十二歲，一個小學生。他的弟弟喬二強八歲，兩個妹妹，喬三麗六歲，喬四美只有四歲。這時候的喬四美牙都沒長全，吃餅乾都只能舔著吃。可對於這四個孩子，喬一成的母親最偏愛的卻是長子喬一成。

原著裡，有這樣一個細節：

喬一成常常在上學前，被母親拉到用油氈子挨著牆搭出的小廚房裡，躲在雜物的後面那方窄小的空間裡，吃著媽媽給他單獨做的一個糖心蛋，滾燙的，可是為了不讓弟妹與爸爸發現，他吃得飛快，燙得直吸氣，這是他跟母親共同守著的一個秘密。

而這份偏愛，才是喬一成能拉扯弟弟妹妹長大的關鍵。他被愛過，因此知道如何去愛人。而因為被母親偏愛，於是讓他對他的母親有了一份很深的責任感。他要拉扯弟弟妹妹長大，為了他的母親。

他為什麼被偏愛呢？

不僅僅因為他是長子，更因為他的懂事。他抱過二強，抱過三麗，而當他抱著四美的時候，三麗還背在他瘦瘦的背上。

父親喬祖望在家庭上的缺失，讓喬一成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承擔家庭責任。

而唯有這樣一個，被母親偏愛，卻不得不從小學著懂事，學著承擔家庭責任的喬一成，才能“以一已之力”拉扯大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有愛，能擔當。

餓。

原著裡，喬七七被抱回喬家後，很快地瘦下去，大腿上的面板都松得掛下來。

照顧喬七七的是喬一成。喬祖望吩咐喬一成用米湯加點糖喂他，他一如既往地出去打牌，而喬七七的搖籃放在喬一成兄妹幾個的大床邊。夜裡喬七七哭鬧，喬一成睡眼迷濛地坐起來，束手無策。

他沒有東西給他吃，也不想抱他。

喬一成在十二歲的年紀，都懂得了父親的不靠譜。並且他也開始懂得他就是一個孤兒。不，他比孤兒還不如，他還有一串階梯式排列著的弟弟妹妹。

原著裡這樣寫道：

以前媽在時，也不是吃的多好，但媽好像總有辦法安排好他們的飯食，週週到到。媽不在了，喬一成和他的兄弟姐妹們發現，肚子一天比一天餓了，像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似的，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吃啊，想吃啊，什麼都行啊。

喬一成長大之後，用了“肝腸寸斷”之苦來形容小時候的餓。這種痛苦可以比肩他失去母親的“刻骨剜心”之痛。

原著裡有這樣的一個細節：

喬一成的語文老師分給他一塊奶油蛋糕。他三口兩口吞進了肚子。吃完之後，喬一成才想起，這是頭一回，有好吃的，沒有想到留一點給弟弟妹妹。頭一回，喬一成自私了。他察覺到了自私的快樂，所有的都歸他一人，飽滿，富足，沒有人跟你搶，沒有人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你，那一種混合著罪惡感的滿足，讓喬一成有點愧，有點怕。

喬一成從十二歲開始捱餓，從十二歲開始，連吃老師分的蛋糕，都會覺得愧疚。他是個孩子，他不是沒有自私的慾望，他不是不知道獨享的快樂，可是，整整20年，他近乎苛刻地逼著自己不愛自己，而是去愛自己的弟弟妹妹。

什麼是最深沉的愛呢？

那一個小小的少年，僅僅憑著“是大哥”的信念，掐斷了自己吃的慾望，忍受著肝腸寸斷的飢餓，只為了多疼自己的弟弟妹妹一點。

刺蝟。

喬二強偷抓了鄰居家的花生米。

鄰居跳著腳的罵，而喬一成只是看著她，薄薄的的嘴唇一張一合，一句一句，冷冷地揭著她和她家人的短處，直罵的她臉紅脖子粗。

同學燒喬二強的貓，喬二強打傷了鄰居，喬一成鄰居要求賠償，又怕喬祖望知道了會打死喬二強，於是帶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和貓到鄰居家對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原著裡在這件事之後，有這樣的一處側面描寫：

喬家的孩子沒有媽，爸也不管，可也不是好欺負的，喬一成這小孩子不簡單吶，鄰居們這樣認為。

沒爹沒媽的孩子，最怕的就是外人的欺負。可是縱觀全書，喬家的弟弟妹妹們幾乎從未受過欺負。而這歸功於當時只有十二三歲的喬一成。

他恨不得自己的眼睛二十四小時都長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像一個小刺蝟一樣，渾身長滿了刺，去護衛著自己的弟弟妹妹，為自己的弟弟妹妹遮風擋雨。

哪怕是他的弟弟妹妹後來都長大了，他依舊是一副誰敢欺負他的弟弟妹妹，他就敢跟誰拼命的樣子。當四美遭到背叛還死不悔改的時候，他甚至拿起了菜刀。他說，他犯罪他坐牢，免得他的妹妹因為當初的糊塗搭上一輩子。

那是怎樣的深情，哪怕是喬四美這個他最看不慣的妹妹，他都愛得那樣狠。

醃菜。

原著裡，有一個醃菜的細節。喬一成母親在的時候，他的母親幫助他的二姨醃菜。等到喬一成的母親不在了，喬一成跟著他的二姨學會了醃菜。

而喬一成一直到三十多歲的時候，依舊保留著每年醃菜的習慣。

喬四美對此嗤之以鼻，她覺得多麻煩，把人的手凍得生疼。而喬三麗這時候卻說了一段這樣的話：

你懂什麼，你看大哥的手，三十幾歲的人的手，糙得像個老頭子，還不是為了咱們能吃上乾淨的家裡面制的菜。大哥十二歲就學會醃菜了，不是大哥操勞，你跟我兩個平民丫頭能養的小姐似的，連飯都做不好？快閉上你那嘴。

喬一成這一生咬牙切齒地愛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他的弟弟妹妹雖然沒有母親，缺失父親，可是，他們過得跟別家的孩子，並沒有太大的不同。甚至於，在喬一成的“操心勞力”下，他的弟弟妹妹比別家的弟弟妹妹得到了更多的關心和愛。

哪家的父母，能像喬一成一樣，盯著自己的妹妹上學，防止妹妹早戀。哪家的父母，能像喬一成一樣能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拼命。

喬一成不僅僅是拉扯大了他的弟弟妹妹那麼簡單，他是真正地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撐起了一片晴天。他既當爹，又當媽，如同有九條命的貓一樣，在許多年裡被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纏的心力交瘁，然後收拾起殘骸來湊成了他這個囫圇的人。

而也因為這種“自傷”，註定了喬一成的自己的幸福，會難以握在手裡。

喬一成愛的“精髓”。

電視劇，漏掉了一些細節，於是很難拍出喬一成這種愛的“自傷”。觀眾可能會發現，喬一成在面對自己的弟弟妹妹的時候，總是惡狠狠的，甚至是咬牙切齒的。

他並沒有像齊唯民溺愛七七一樣，那樣無怨無悔，那麼甘心奉獻，甚至是那樣和風化細雨。他始終是帶著刺的，他會因為弟弟妹妹的不爭氣而打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幾乎面對弟弟妹妹的做錯事，是一種嘶吼的狀態。

他嫌棄自己的弟弟妹妹，恨自己的弟弟妹妹不爭氣，可這才是喬一成愛的精髓：不完美，但真實。

他所有的歇斯底里，他所有的打和罵，不過是因為，他是他們滴親滴親的大哥，他拉扯大了他們，他就是累，就是苦，他就是要以最真實的狀態來面對他這最滴親的弟弟和妹妹。

他們是親人，所以無需完美，無需控制情緒，他所有的行為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

我始終認為，他對弟弟妹妹的愛，比齊唯民對七七的愛要好。因為，齊唯民對七七，是塑造了自己的完美而讓七七有了缺陷。而喬一成，是用自己的不完美，而嘶吼著力求，讓這自己的弟弟妹妹，能過得更好一點。

我覺得這本小說，寫得親情極好，親情就是自私和無私的一種爭奪，而喬一成被逼無私的這種憤怒，才是親情裡，最真實的一種展現。

沒有無怨無悔，只有我們是骨肉至親，我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