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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影記:一個失敗的男人,一個放浪的女人,一個沉重的人生

近日連讀了兩遍作家胡學文的中篇小說《逐影記》。

為什麼要連讀兩遍?因為正如小說名《逐影記》裡的“影”一樣,一遍讀下來,感覺有點無法捕捉。

這一方面來自作家的敘事特點,打亂時間點,打散人物的關聯,再似斷實連地拼接起來,像我等反應偏慢的讀者,就不能一下子形成完整的印象;

另一方面,則是作家書寫的人心人性有其複雜性,須得細細玩味,也就不能一下子把握了。

對我來說,後一方面特別具有吸引力。下面就以兩位主要人物形象為例,談談我的感受吧。

01米東清

米東清是一個基層派出所的人到中年的普通警察。從家庭和事業兩方面來看,他都不成功,甚至,還挺失敗的。

就家庭來說,他與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離了婚,現如今離婚大概不算什麼大事,但是他妻子離婚時的一句話聽起來挺傷人的:

你算哪門子警察,過了二十年,你連我半毫心思也不懂。

事實上,米東清是不懂女人的。他也不在乎。

就事業來說,他所在派出所的所長小趙是他當年的徒弟。徒弟做所長,師父做“大頭兵”,換個人未免會感覺不舒服,但米東清並不在乎。

他的不在乎,並不影響到他認真做警察,事實上,他在工作中顯示了極好的責任心。

這種“不在乎”,似乎可以理解為一種“佛系”狀態,但是他內心又分明有一種空虛或者慾望,一種並不喜歡現在這樣,但又不知道怎樣才好的狀態。

就如同他有腳氣,不能隨便脫襪子,也很想解決它,卻在各種中醫西醫的輪番治療而未奏效中變得沒了信心,沒了興趣,把這看成了自己身上不可見人、不可消弭的東西。

在這樣的狀態中,他遇到了安娜。

安娜經常報案求救,說她的丈夫孟毛搶她打她要殺她……在米東清第一次出警,控制住孟毛(這時還不知道他是安娜的丈夫),要帶他回所裡,安娜卻不肯讓他帶走孟毛,就在米東清堅決要帶走時,安娜突然抱住米東清,“米東清後背熱烘烘的,還有被抵著的彈性力量”,這是“和老婆離婚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和異性接觸”。

就在這一次接觸中,米東清的心理和行動都發生了變化,他出於警察本能要安娜放開,但“也許是心跳加快的緣故,他的聲音喪失了應有的威力,更像是乞求”。而結果是,在相持中,米東清在感到“後背更熱了,要被火山融化似的”後,妥協了,不再堅持帶孟毛走,而是讓他們第二天到派出所接受處理。

而後,在安娜的一次次報案中,以及一次次藉故接近他中,米東清對安娜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

由於警察職業的本能,米東清對安娜保持著警惕,她是報警人,是群眾;同時,又是所長小趙等人口裡的“放浪貨色”、不正經的女人,只配曾經的盜竊犯孟毛這樣的丈夫。

而作為一個男人,米東清卻在一次次由於安娜報警以及主動找上門引起的接觸中,又不可抗拒地感受到安娜作為成熟女人的魅力:她的“長相沒多好,但看起來很有味道”;“雖無媚態,卻是風塵味十足”;尤其是她一向當作逼迫米東清讓步的武器的身體接觸(別誤會,僅是接觸而已)……

這樣,就構成了衝突,米東清一方面對她那種“無助”“放浪”等等因素構成的特殊味道產生厭惡、憐惜、好奇和欣賞混雜的感情,甚至會因所長指明讓他專門解決安娜這個“老大難”而感到“喜悅”,另一方面又刻意保持距離。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是危險的。

於是,他儘管想要接近安娜,想要幫助她,甚至對有個退休老頭王金桂對她“心裡戀”而吃無名醋;以為她做皮肉生意而“震驚震怒震惱”……而同時,又對她的一次次報警稱丈夫孟毛要殺她而失去耐心,其實是想誘使自己“犯錯誤”,使自己成為由她擺佈的男人。

於是,米東清掛掉了她最後一個報警電話,也掛掉了她的生命。

於是,這成了米東清永遠的疼痛,甚至最後,他坐在車裡突然無法出來,安娜的父親馬遠用破窗的方式拯救了他,也等於寬恕了他,才使他獲得瞭解脫。

02安娜

安娜是一家米粉店的老闆,原姓馬,小名大妞。也許,她的人生也算是失敗的。

她曾經是活潑、調皮的,小時候她弄斷過父親馬遠從林匠那兒借來還沒用過的鑽頭;

她是倔強的,少女時代,她不信邪地接受了一個據說誰用誰倒黴的名字“安娜”;

她是純情的,她受了孟毛花言巧語的哄騙,成了一個盜竊犯的妻子;

她是受苦的,孟毛只要多喝了幾杯酒,就會施加家庭暴力;

她是愛美的,哪怕是在報案時,她也不忘整理妝容;

她是受侮辱的,邢毛眼強暴了她,但在他的嘴裡,強暴成了交易;

她是放浪的,言語無忌,潑辣“無恥”,王金桂“心裡戀”一事中,上門尋事的王金桂老伴“生生被罵昏厥”;

她是被釘上恥辱柱的。

因為人們(包括社會群眾,也包括派出所長小趙為代表的官方群體)心裡,安娜就是個不乾淨的女人。

既然如此,又何妨真的放浪呢?而事實上,她卻並非真的放浪,她只是因為自己在別人眼裡變形了,於是也不妨在變形中展示自己,或許還是藉以保護自己。

只有米東清願意以“正常”的眼光來看她:一個警察看待報案人,一個男人看待求助的女人。

他不完全是作為警察的權力符號,他在她以女人身體為原始資本的進攻(請求)中,選擇的是妥協和撤退,並且是不帶嫌惡的妥協和撤退。

安娜隱隱地對米東清產生了雙重依賴:她的家庭生活需要警察米東清的保護,她的心靈世界需要男人米東清的呵護。

她會主動來找他喝酒、吃東西,她表示要陪米東清“說說話”,甚至在丈夫孟毛出去跑長途時明示米東清;她對米東清說“還好有你”,她甚至嘲弄米東清“長年住宿舍,見了女人一點兒也不動心,還是有心無膽”……

然而,最終她並沒有贏得雙重保護的任何一種。

她被丈夫孟毛殺害了,在一次無果的報警之後。

可以想見,她的名聲仍未改變,除了米東清,和她那堅決不肯承認“大妞”是“安娜”的父親馬遠。

應該說,《逐影記》的調子是有點陰暗和沉重的,包括故事和人心,似乎不那麼敞亮。但是這也的確是人生真實的一面。而我覺得它更多的意義,在於它在呼喚社會人生的溫暖和亮色,就像馬遠用石頭砸碎救了米東清一命的車窗一樣。

朋友們讀過胡學文的小說嗎?不妨一讀,蠻有味道的。對以上說法,歡迎朋友們一起討論!

作者附白:公眾同名,敬請關注。私信書名可獲取各種名著電子書。(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