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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魚池撈起千年人面鯉魚,解開一樁塵封秘密

明朝成化年間,

這天是餘員外的父親餘老太爺八十二歲壽辰,餘員外遍請親朋上千人,大擺宴席過百桌,雖說耗資巨大,可這對於富甲四方的餘員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祝壽活動除了大擺宴席外,還有一項特別的活動——拍賣鯉魚。

餘老太爺相信“鯉魚躍龍門”,餘家除了養吃的鯉魚,更多的是各個品種五顏六色的觀賞鯉魚,餘家有十八個魚池,養滿了各種各樣的鯉魚。從前年到今年,川滇部分地區連續三年遭遇罕見冬春連旱,朝廷賑災的同時也號召民間大力賑災,餘員外此前已捐了不少銀兩,此次又競價拍賣觀賞鯉魚,所拍得的銀兩,全部捐給災區。

餘家的親朋來賓多是有錢之人,大家圍著魚池觀賞,看上哪條魚就由余員外親自用長杆網兜撈起,有競價的便當場抬價,場面熱鬧喜慶。當大夥來到十八魚池之一的“龍門池”邊時,餘員外的朋友張員外看中了池中一條紅色的鯉魚,餘員外便把這魚撈起來,誰知張員外捧著這魚剛看了一眼,嚇得“媽呀”一聲大叫,將魚拋回池中。眾人忙問怎麼回事,張員外顫顫驚驚地說:“人——人!那是個人,不是條魚。”眾人不信,張員外對天發誓說那確實是條魚身人頭的怪魚。餘員外再去池中找那魚,卻分不清是哪條,吩咐人把池中所有的紅色魚全撈上來,終於找到了那條怪魚。

只見這魚體長二尺半,長著一張人臉,嘴巴鼻子眼睛,活脫脫一個人,尤其是那雙眼睛,目光深沉而幽怨。初次一見,確實嚇人一跳,再仔細一看,人就會被它這雙眼睛深深地吸引,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眾人驚歎這從未見過的怪魚,餘員外驚異之餘不知所措,自家魚池出此怪魚,是吉是兇?他只好把這魚裝入一個大木盆,命下人抬著去給他父親看。

餘老太爺見這人面鯉,也大吃一驚,驚訝之餘,他手扶盆沿反覆觀看,臉色越來越沉。餘員外忍不住問:“父親,您老見識多,這怪魚出現在我家,是吉是兇?”

餘老太爺沉默半晌,幽幽地說:“吉凶自有天意,你安排人專門照管這條魚,不能讓閒雜人等隨意觀看,再親自去把凌雲寺的主持了空大師請來,我要向他請教。”

餘員外安排人照管好這人面鯉,馬上叫人抬了轎子去請了空大和尚,到了寺中,得知了空外出,半月之後才能回來,他只得返回。誰知回家一看,了不得!自家大門前被人圍得水洩不通,原來周圍百姓聽說餘家出了人面鯉魚,都爭相前來要觀看,十幾個家丁正攔住門口,不知如何是好。餘員外拿不定主意,進去請示父親。餘老太爺沉思一陣後說:“好奇之心,人之常情,你把那魚放在院中,組織好鄉親列隊觀看,不過,只看今日,今日之後,你請畫師把這魚畫了畫,貼於鎮上,滿足鄉人好奇之心。”

於是,餘家大院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奇觀,百姓列隊進院,圍著木盆看上兩眼,馬上被後面的人推著往前走,再從另一門出院,就這樣一直看到天黑,外面還有很多沒看到的人,只好等著看畫了。

直到十多天後,鎮上多處張貼著人面鯉畫的地方都還始終圍著人看,同時,對這魚是吉是兇的說法也千奇百怪地在坊間流傳,雜七雜八的說法讓餘員外提心吊膽心神不安,他急切地希望了空大師早點回來給個說法。

終於,80歲的了空大師帶著個小和尚來了,餘家父子接救星似的把他接進堂屋,命人把裝人面鯉魚的大木盆抬來。

了空第一眼見這魚,也吃驚不小,再仔細觀看之後,老和尚豎掌於胸前,另一手捻著腹前的佛珠,閉著眼睛小聲念起經來,餘員外和餘老太爺緊張地看著他。

了空唸了半柱香時間的經後才睜開眼睛,餘員外迫不及待地問:“大師,這怪魚是兇是吉?”了空看他一眼,沒說話,轉而對餘老太爺說:“老施主,貧僧想單獨與你談談。”

餘員外和小和尚及其他人退下,了空和餘老太爺進了書房。

直到半個時辰後,了空才出來,叫上小和尚走了,他邊走邊反覆大聲念道:“禍由惡作,福自德生;禍不妄至,福不徒來。”

送走了空師徒,餘員外忙奔進書房,只見老太爺坐在太師椅上閉目深思,他問:“父親,了空大師怎麼說?”餘老太爺好一陣才睜眼說:“老和尚講了半天的經,總歸一句話就是說這種魚千年才在世上現身一回,它的出現,不是大福,就是大禍。”餘員外問:“那他沒說究竟是福還是禍?”餘老太爺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餘員外從小跟著父親經商,唸書不多,剛才了空和尚和此時父親說的幾句話他都聽不太懂,他不知道他們說這些不明不白的話,是他們也搞不清這魚的吉凶還是他們不願多說,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人面鯉的出現,一定會讓餘家發生不平常之事。

果然,幾日之後,餘家出現了異常之事,這事就發生在餘老太爺身上。

餘老太爺接連幾天乘馬車外出,每次都只帶跟了他幾十年的老僕餘忠,餘員外和夫人問老太爺出去幹什麼,老太爺說散心,問餘忠,餘忠也說散心,不多說一個字。可他看見餘忠每次都把一個長黑布套和一個黑色木箱搬上馬車,就算是散心,帶這兩樣東西幹什麼?裡面裝的又是什麼呢?餘員外百思不得其解。

這天一大早,餘忠趕著馬車載著老太爺又出去了,餘員外換了身裝束騎馬悄悄在後面遠處跟著。

馬車時快時慢走了一個多時辰後,停在沒有人煙的江邊某處,遠遠看見餘忠扶老太爺下車,從車裡拿出一小木凳放在江堤上扶老太爺坐下,然後拿出那長黑布套,從中取出幾節竹竿,接成一根長釣魚竿,兩人又在那黑木箱裡搗弄一陣後,老太爺便把魚線扔江裡開始釣魚,餘忠則坐在不遠處抽旱菸。

確實是出來釣魚散心啊,餘員外看到這裡,也就放下心來,可他心中馬上又升起疑團,家附近就有不少釣魚的好地方,老太爺為什麼捨近求遠來這裡呢?他得問一下父親。

餘員外走過去,餘忠看見他,過來阻攔,他說:“不就是釣魚嗎?我陪陪老太爺。”餘老太爺發現他來了,朝餘忠揮揮手,餘忠讓他過去。他過去挨老太爺坐下說:“父親,我來陪你釣魚。”老太爺把魚竿交給他說:“釣吧。”

餘員外握了半天魚竿,不見一點動靜,他忍不住拉起魚線,一看,這魚餌是素餌,面做的,這面餌有些紅,更讓他驚奇的是,這面餌里根本就沒有魚鉤。

“這——”他不解地看著父親。

餘老太爺沒做聲,他又看那黑箱,只見裡面還有幾枚面餌,也是紅色的。突然,他發現老太爺的手指上纏有布,他問:“父親,你的手怎麼了?”餘老太爺慘然一笑說:“沒什麼,只是放了點血和這面餌。”

餘員外大驚:“父親,你用自己的血和麵餌釣——不!餵魚。為什麼呀?”餘老太爺混濁的雙眼突然發出光芒,他炯炯地看著江面說:“我欠它們的!”

餘員外意識到父親有什麼重大的事瞞著他,他跪下說:“你欠江裡的魚什麼?父親,說句不孝的話,您老這麼大歲數了,遲早要拋下兒孫而去,餘家這大家業還得靠我和你兩個孫子來保護和弘揚,有什麼重大的事您老就別瞞我好嗎?您不說,兒心裡不踏實啊!”

餘老太爺長嘆一聲說:“不是不說,是時候未到啊,該死的人面鯉!”他突然激動起來,一腳把那黑箱子蹬得滾落江中,又抓起那魚竿扔進江中,大聲說:“走,回家!”

餘員外陪老太爺坐車中,餘忠駕車,老太爺坐在車中一句話不說,始終陰沉著臉。

走到半道上時,外面突然傳來高聲的吟誦:“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早來與遲來。”同時聽得“啪”一聲響,有東西打在車篷頂上,老太爺渾身一抖,本能地抓住餘員外的胳膊。餘員外也一驚,大聲問:“餘忠,發生了什麼事。”

“是了空大師!”餘忠說著停了車,餘員外這才鬆了一口氣,下車一看,果然是了空和尚立在路旁,手裡握著釣魚竿。餘員外忙上前施禮道:“大師,原來是您,大師在幹什麼呢?”了空揮揮手裡的魚竿說:“釣魚啊,員外沒看見?”餘員外環顧四周,笑道:“大師真會開玩笑,哪有在陸地上釣魚的?”了空說:“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已經釣到了魚,就在你車頂。”

餘員外一驚,仔細一看,果然了空魚竿上的線連在自家馬車頂上,他握住線往下拉,一件東西落在手裡,一看,這是一條巴掌大的木頭魚,剛才那一聲響,想必就是這東西落在車頂。他不解地看著了空:“大師,您這是——?”

“問問你家老太爺吧,這是什麼。”了空說,這時,餘老太爺已在餘忠的攙扶下從車裡出來,他接過這木頭魚,臉色陡變,看著了空問:“大師何意?”

了空哈哈大笑說:“餘老施主,貧僧這是拋磚引玉。聽說你有一條精美的紫檀木魚,貧僧想見識見識,不知老施主可否賞臉?”餘老太爺一驚,生硬地說:“想不到無稽之談大師也相信,我沒有什麼紫檀木魚,我們走!”他吩咐餘忠。

餘員外扶父親上馬車,馬車剛走動,了空突然大聲說:“沒有也罷,老施主不想化解人面鯉之災,那就沒有吧。”

車繼續走了一會兒,餘老太爺吩咐餘忠調頭返回,把了空請上車來,道歉說:“大師佛量無邊,不要與凡夫計較,請往寒舍一談。”

“哈哈哈——”了空大笑。

回到餘家後,餘老太爺吩咐人做了一頓豐盛的素齋,他陪了空大師吃素齋,喝茶聊天,卻閉口不提紫檀木魚之事,了空也不提。

天黑時,下起了雨,直到夜深人靜時,老太爺才叫餘員外安排人丁在各路口看好書房,不讓其他人進來,然後請進了空,當餘員外的面,老太爺從懷中掏出一物件交給了空說:“請大師過目。”

只見這是條手掌大小的木頭魚,一看就知道這木材是上等的紫檀木,這木魚是兩半合成,用紅絲線拴著,在兩半的外表面,分別雕刻有一男一女兩張人臉,男的英武帥氣,女的秀氣溫柔,兩半內部都向裡凹陷,合在一起,裡面是空的,可以裝東西。更奇特的是合在一起後,這魚的身體非常象一條鯉魚,可魚嘴卻不象真正的魚,而是向前凸出有個直角的方形彎鉤,這是榫頭。

餘員外模糊記得兒時好像見過父親有這麼一件東西,記事後便沒再見過。

了空仔細觀賞了手中這奇特的木魚之後,把它還給老太爺,問:“貧僧長見識了,老施主可否告知這木魚的來歷?”餘老太爺說:“這是祖上所傳,老夫年輕時,家境困頓,父母雙雙遭瘟疫,臨終前傳給我這木魚,我在當鋪當了這木魚,有了點本錢,從小魚販做起,慢慢起家,後來贖了回來,當傳家珍寶珍藏,這麼多年我都沒告訴兒孫,本打算臨終時才將它傳與犬子,大師神算,竟知道我有此物,大師既然說此物能化人面鯉之災,就請大師慈悲為懷,指條明路。”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空大師左手託著這木魚,右手豎掌於胸前,閉著眼睛唸了一段經後說:“萬事皆有定數,那人面鯉與這紫檀魚之間有段孽緣未了,有筆孽債未還,其實——”

了空話還未說完,突然聽得外面噼噼啪啪一陣響,似乎有東西從天而降,有些還砸在書房頂上,聲音巨大。

餘員外忙開門檢視,就見幾個家丁急急跑來,手中拿著東西,“老爺,這是從天上落下來的,您看看是什麼。”

餘員外接過這幾件東西拿進屋一看,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幾條木頭魚,大小跟此時了空手裡還拿著的那條紫檀木魚差不多,兩邊分別有兩張人臉,跟紫檀木魚上兩人的相貌相差無幾,不同的是這些木魚是普通的木頭雕刻的,魚嘴上有個方形的小孔,這是個榫眼。

了空接過餘員外手裡的這幾條從天而降的木魚仔細觀看,再把那紫檀木魚的榫頭往這幾條木魚的榫眼裡一扣,正合適,他渾身一抖,臉上現出頓悟之色,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

餘員外和餘老太爺不明究裡,面面相覷。

餘員外立即吩咐人在屋頂地上遍處尋找,結果共在餘家大院中找出一模一樣的從天而降的木魚共計六十條。

餘老太爺和餘員外再次向了空尋問這意味著什麼,了空卻什麼也不答,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冒著雨連夜離開了。

餘員外看著桌上這一堆從天而降的木頭魚,問老太爺:“父親,那臭和尚也不說個明白就走了,這天降木魚,又是福還是禍?”餘老太爺收起那個紫檀木魚,半響才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話在事前說,事從話上來。幾天後,餘家真出了禍事。

餘員外的兩個兒子餘明貴和餘明榮在外出收賬的途中被人綁架了,綁匪用箭射了一張紙在餘家大門上,寫明3日後帶銀五千兩去青松嶺贖人,如報官或不按時送贖金,就撕票。餘員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是餘老太爺鎮靜,他罵了兒子一通,吩咐馬上準備銀子,他要親自前去,看看是什麼人敢在他餘家頭上動刀。

3天后,餘老太爺和餘員外乘一輛馬車,另一輛馬車載著五千兩銀子,由幾名家丁押著,來到了荒無人煙樹蔭茂密的青松嶺。

“哈哈哈——餘家不愧是大戶,爽快!”樹林中有人大笑。

餘員外叫停車,扶下老太爺,大聲說:“請大俠獻身!”從樹上落下七八個人來,為首的一個大鬍子問:“銀子帶來了嗎?”餘員外說:“帶了,我要先見我兩個兒子。”

大鬍子一揮手,從另一棵樹上落下兩個網兜,餘員外一看,兜里正是他兩兒子,兩人被反綁雙手,嘴上塞了布。大鬍子說:“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餘員外叫家丁抬了銀子來到網兜前,大鬍子驗了銀子。餘老太爺按住裝銀子的箱子說:“敢問大俠尊姓大名,為何綁我孫子?”大鬍子盯著他說:“本人姓江名湖,綁您孫子因為方圓幾百裡你餘家最有錢。”

大鬍子驗了銀子命人抬走,餘員外正要動手放兒子出來,誰知這網兜又升了上去。

“哈哈哈——”大鬍子大笑道:“把他們統統抓起來,全給我殺了!”頓時一群人過來把餘氏父子和幾個家丁包圍住,餘員外和老太爺大驚失色,餘員外說:“大俠,江湖規矩,交錢放人,你怎麼能這樣?”

大鬍子大刀一揮說:“本大王的話就是規矩!”他揮刀就向餘員外砍來,突然,“當”地一聲,他手中的刀被擊落,不知從哪裡落下一黑衣人。

黑衣人武功高強,三下五除二便把大鬍子等一幫綁匪打趴在地上,還放出了網兜中的餘氏二子。黑衣人把劍指著大鬍子的胸口說:“盜亦有道,拿了錢就該放人,你破江湖規矩,我就破了你!”手一抖,大鬍子嚇得跪地磕頭:“大俠饒命,大俠饒命。”餘老太爺見狀,也求黑衣大俠饒了大鬍子,黑衣大俠說:“老人家真是菩薩心腸啊。”這才讓大鬍子一夥滾蛋。餘老太爺說規矩不能變,他讓大鬍子帶走銀子,大鬍子等人帶著銀子謝了又謝地走了。餘老太爺這才叫兒子孫子給大俠跪下,大俠忙把他們拉起,餘老太爺又請大俠到家裡,餘氏全家要向他隆重謝恩,大俠說謝恩就免了,到餘宅住幾日,看看附近的風土人情還是可以的。

餘氏祖孫三代謝天謝地把大恩人請到了家裡。席間,黑衣大俠說他叫姓張名力,年近六旬,自幼習武,父母離世後他獨自行走江湖,不想成家,只想行俠仗義度過此生。餘員外的兩兒子當即要拜張力為師,張力說他不收徒,但教他們一些防身術還是可以的,於是張力便在餘宅住了下來,每天一早一晚教教餘氏兄弟,其餘時間便外出遊玩。

餘員外想,那人面鯉帶來的災禍應該就是兒子被綁架,如果不遇到張大俠,他和老父親及兩兒子還有家丁的命就丟了,現在看來這災禍已化解,這一劫已經過去,怎麼處理那條要命的人面鯉呢?繼續養著它還是把它殺了燒成灰?他圍著木盆看著那那條搖頭擺尾的人面鯉,這魚看餘員外看它,竟然不遊動了,也直直地看著他,那眼神裡似乎充滿了殺機,直看得他脊背發涼,他忙去請示老太爺,如何處理這怪魚。

餘老太爺說:“先好好養著它,我隱隱感覺禍事才起了個頭,劫難還在後面,我餘氏要是能躲過這一劫,就百世昌盛,要是躲不過,唉!”

老太爺高瞻遠矚,果然禍事才起了頭。這話剛說了沒幾天,一天清晨,餘員外剛起床,下人突然撲爬跟頭闖進屋:“老——老爺,不好了,大少爺二少爺死在龍門池裡了。”

餘員外撲到龍門池邊時,見餘明貴和餘明榮果然雙雙伏屍水中,衣服撕破,兩人臉上都有傷痕。一群鯉魚正在他們身邊游來游去,這龍門池就是發現人面鯉的魚池。

“天啊!我餘家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此劫難啊?”餘員外大哭,撲進池中去抓兩兒子,下人忙攔住他,把兩人的屍體撈了出來。

餘老太爺聞訊趕來,見兩孫子橫屍地上,一下暈倒在地,丫鬟掐了好一陣人中才把他弄醒。餘員外突然看見兩兒子手裡有東西,一看,正是那條紫檀木魚,兩人手裡一人握一半,他忙取下這木魚遞給老太爺說:“父親,這東西怎麼會在他倆手上?”

餘老太爺拿著這兩半木魚,也萬分錯愕。這時,張力也聞訊過來了,大家都對兩人為什麼死在魚池裡感到不解,因為這魚池的水並不深,也就到兩人的胸部,並且兩人都識水性,不該是不小心溺水而亡,而且,為什麼兩人手裡會有這紫檀木魚呢?眾人都說兩人死得太蹊蹺。

張力從餘老太爺手上要過那紫檀木魚看了一會兒說:“老太爺,這事蹊蹺,報官吧。”餘員外也說:“父親,報官吧。”餘老太爺一把抓過木魚說:“不!不報官,報了官他們也活不回來,好好把他們安葬了吧,白髮人送黑髮人,作孽啊!”

張力抱拳施禮說:“老太爺,員外,貴府有事,我在此多有不便,就此告辭了。”餘員外和老太爺再次謝過張力的大恩,也就由他去了。

餘員外悲痛地葬了兩個兒子,辦完喪事後,他把兩個兒媳和四男二女六個孫子女叫到一起安撫他們一番,打發孩子們出去後,他問兩兒媳:“明貴和明榮在出事前,有異常之舉嗎?”

兩個兒媳相互看著,扭捏了半天,終於說出一件讓餘員外大吃一驚的事來。她們說,出事前兩天,兩人都分別聽自己的相公說過,他們說聽人說老太爺有一紫檀木魚,誰要能得到這條木魚,以後誰就能獨得餘氏的家產,還能子子孫孫昌盛不衰,過了兩天他們就出了事,還一人拿一半木魚,可能他們是爭奪這木魚才雙雙溺亡在龍門池中的。

“逆子!老太爺還活著,我還活著,他們就想獨吞家產。”餘員外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繼而他又疑竇叢生,是誰告訴他們那話的?要知道這紫檀木魚的事一直都只是傳言,要不是那次了空大師那麼一說,老太爺會把這秘密瞞到臨終的,他也只是和了空大師一起才真正見過那麼一次,現在這木魚的事倒是盡人皆知了。對了,一定是了空!是這禿驢搞的鬼,他幾次出現都絕非偶然,他說的那些話都是話裡有話,他究竟想幹什麼?

餘員外對老太爺說:“父親,你真相信餘家的災禍是那人面鯉帶來的嗎?兒覺得餘家此時就像在一魚池中?有人已經把水攪渾,要暗算我們。”他說出了他對了空的猜疑。

老太爺思慮半天說:“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先下手,你悄悄把這禿驢弄來,我要讓他把人面鯉和我兩孫子死亡這事說個清楚明白,否則我死不瞑目!”

“是,父親大人!”餘員外咬牙切齒說。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餘員外和家丁來到凌雲寺,凌雲寺是個小寺,除了了空只有另外七八個和尚,了空在一間偏僻的禪房裡打坐,他見到氣勢洶洶的餘員外和家丁時,似乎早就料到了要發生什麼,鎮定地說:“員外,貧僧也正打

算要去找你,走吧。”

不費吹灰之力,把了空“請”到了餘家大院,命人把他五花大綁在一間密室之後,餘員外說了兩個兒子溺死魚池之事,了空不停地說:“阿彌陀佛”,餘員外說:“大師不必演戲了,我兩兒子的死是那人面鯉帶來的災禍還是大師你製造的災禍?”

“當然是人面鯉。”了空乾脆地說。

餘員外說:“大師說得如此肯定,憑什麼?就憑那條鯉魚長了副人臉?”

了空哈哈大笑說:“因果自有報應,那人面鯉不過是這報應的一個表像罷了,真正的根在你父親餘老太爺那裡,你問他,他最清楚為什麼會有這報應。”

“我父親?”餘員外大驚。

這時,在隔壁竊聽的餘老太爺過來了,他走到了空面前,狠狠地說:“禿驢,你究竟是何人?”

了空直直地盯著餘老太爺說:“我曾經是你要殺的人,現在是要殺你的人,我是六十年前那條船上的護衛頭領,說說吧,餘老太爺,給你兒子說說你的發家史。”

餘老太爺驚得倒退數步,鎮定下來後,他揮退家丁,這才向兒子餘員外道出了一樁六十年前的驚天秘密。

六十年前,永樂十五年,川滇黔三省大旱,朝廷派出兩名欽差分別從水陸兩路各運送賑銀二十萬兩前往三地賑災,水路運銀船在經過川江一險段時,在霧中觸礁沉沒,官府後來打撈出幾十具押運官兵的屍體,船上的二十萬兩官銀卻神秘消失,此案多年未破,後不了了之。

其實,當時作案的就是如今的餘老太爺餘金生和他的四名結義兄弟。他們水性非常好,潛入水下戳穿船底造成船沉人亡,沒淹死的官兵被他們在水下殺死,但他們也不知船上有多少官兵,所以有人逃命他們也不知道。盜得的銀子沒立即撈上岸,而是藏在事先在水下岸邊挖好的洞中。上岸後五人分贓不平,餘金生毒殺四名結義兄弟,獨吞了贓銀,他並沒有立即取出全部贓銀,而是繼續從事他打魚的行當,趁打魚的機會在一年時間內分多次將贓銀轉移,之後,他轉行經商,從小做大,一步一步將所有贓銀“洗”乾淨。六十年來,他從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變成八十多歲的老富商,皇上已先後換了六個,他認為當年的這樁驚天大案早已被人忘記,想不到這了空竟然是當時僥倖逃脫的護衛頭領。

“你真名叫什麼?怎麼找到我的?”餘金生惡狠狠地盯著了空問。

了空說,他真名叫趙松,幸虧水性還行,當時得以逃命。逃出後,他沒敢去報官,因為他沒有保護好賑銀和欽差大人,如果按律追究,他會被處極刑,而官府打撈屍體時不見他,認為他的屍體已被江水沖走。就這樣,他隱姓埋名出家當了和尚,六十年四處遊方,其實他一直在留意當年那盜銀案的蛛絲馬跡,對道聽途說的餘金生的發家史他有所懷疑,可他沒有絲毫證據,聽說餘家出了人面鯉魚之事,他便以此魚非福即禍的說法來試探,可沒試探出什麼。後來他發現餘金生以血和麵用無鉤魚竿釣魚,便猜測他是害怕了,以為那人面鯉是當初那船上被害官兵轉世來找他的,想以自己的血喂江中魚來贖罪。直到他訛得餘金生拿出那條紫檀木魚時,他真正確定了當年的作案人就是餘金生,因為當年在船上,他見過賑災欽差梁宏志梁大人把弄此木魚,梁大人當時告訴他,這木魚是他和夫人的愛情信物,上面的兩張面孔一個是梁大人自己,一個是他的夫人,是他親手雕刻的。

“哈哈哈——佩服!你竟然花六十年時間找我。”餘金生大笑道,“這六十年裡我享盡了榮華富貴,你呢?清茶素飯,連女人也不敢碰一下,你值得嗎?”

了空輕蔑地一笑說:“我傾其大半生,抓到了你這江洋大盜,而你費盡心機積攢一生的富貴,即將毀於一旦,你說誰值誰不值?”

“哼!毀於一旦?我現在就毀了你!說吧,你想怎麼死?”餘金生狠惡地說。了空微微一笑說:“八十多歲的和尚,也該去見佛祖了,你就讓我坐著火光去西天吧。”

“好,滿足你!”餘金生命人在大院中間堆起一堆乾柴,澆上油,再把了空扔在柴堆上,餘金生問:“和尚,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了空說:“你餘家馬上就大鍋臨頭了。”

“哈哈哈,還拿那人面鯉來嚇我?點火!”餘金生一揮手,家丁從下面點燃了柴堆。

火很快燃起,當火苗躥到了空身上時,他突然大吼一聲,綁他的繩子被掙斷,他如一頭猛虎跳下柴堆,家丁擁上前,被他三五下便打翻在地,他奪過火把,抓起燃燒的木柴,邊打邊往周圍的房子裡扔。很快,餘家大院便四處起火,滿院亂成一鍋粥。

餘員外一邊指揮家丁圍攻了空,一邊扶著他爹朝沒著火的房裡退,還要指揮人滅火,正顧頭難顧尾時,突然傳來幾聲爆炸聲,接著四周響起喊殺聲,彷彿千軍萬馬攻了進來。仔細一看,果然從四下湧進一夥明火執仗的土匪,藉著火光,他看清了,領頭的正是之前綁架過他兩個兒子的那個大鬍子,大鬍子向了空施禮,他們竟然是一夥的。

七八十個土匪進院來,一夥人把餘家人集中在一起挨個捆上,一夥人直奔後院搶東西。很快,餘家的的錢物便裝了十多個大木箱被抬上馬車,大鬍子拿餘員外的幾個孫子相威脅,逼餘金生交出了那條紫檀木魚,同時還還搜出了那條人面鋰,把它裝進了一木桶裡。接著,土匪又點燃了沒燒著的房子,然後拉著搶到的財物,把餘家的僕人全部塞了破布捆在地上,把餘家老少十一人押上一輛馬車,上了大路,一陣風似地離開了雲壇鎮。

天亮時,餘家人和財物全被押到了一座山上,這時,從山寨裡出來一個人迎接了空和大鬍子等土匪,餘員外和他爹餘金生一看,驚得跪在地上,此人竟然是他們的大恩人張力張大俠!

餘氏父子驚得目瞪口呆:“張——張大俠,你——?”

張大俠沒理睬餘氏父子,他從大鬍子手中接過木桶,把裡面那條人面鯉倒入一個大木盆中,又命人往裡加了很多清水,他看著這條奇怪的魚,輕輕地撫摸著它,淚流滿面……

突然,張大俠衝向餘金生,一把把他拖到大盆前,雙手抓住他的頭就摁進木盆裡的水中,餘金生象一條垂死掙扎的老狗,手腳亂蹬。餘員外一下跪倒在地大喊:“張大俠,你讓我們死個明白,這是為什麼呀?”

張大俠放開臉已被憋得發紫的餘金生,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大聲說:“好!你們想明白是吧?我這就告訴你們。”

他說著從大鬍子手裡接過那條在餘家搜出的紫檀木魚問餘金生:“老狗,你說,這木魚是從哪兒來的?”

張大俠從自己懷中又掏出一條紫檀木魚,這條紫檀木魚也是兩塊,也分別刻有一男一女兩張臉,跟從餘家搜出的那條上的臉一模一樣,他把兩魚的嘴對在一起,一凸一凹一榫一卯嚴絲合縫扣在一起。

被嗆了水的餘金生在地上大聲地咳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他問:“大俠你是——?”

“我就是當年的欽差梁大人的兒子梁斌。”張大俠接著講出一段叫好人肝腸寸斷讓惡人心驚膽顫的往事。

原來,六十年前,梁大人是正三品戶部右侍郎,忠誠機敏年富力強的他被皇上任命為兩名賑災欽差之一。在此之前的幾年間,他雖在京師任職,可因為老母親在千里之外的老家故土難離不願進京,他便把夫人留在老家照顧父母,夫妻天各一方,只能以書信互訴思念。因為古時人們多以鯉魚形狀的函套藏書信,因此在詩文中以鯉魚代指書信。梁大人自己親自雕刻製作了一對紫檀木魚,一雄一雌,兩條木魚上都刻了他和夫人的肖像,他和夫人各執一條,每次收到對方的書信,讀了

後便把信箋摺好藏於木魚中,夜深人靜思念對方時,又從這木魚中取出信箋細讀,品味相思之情。

那次押銀賑災,梁大人帶上那條雄木魚,不想途中遇強盜搶了賑災銀,命喪長江。梁大人死後,他老母親憂傷過度,不久病故,他夫人帶著三歲的兒子梁斌艱難度日,兩年後她也因思念亡夫和勞累過度染病而亡,五歲的染斌由一遠房親戚收養,可養父母對他很不好,十五歲時,他帶著母親留給他的那條紫檀木魚和對害死父親的強盜的無限仇恨離家出走。

浪跡江湖十多年後,走投無路的他也入了綠林當了強盜,不過,他只殺富濟貧從不搶掠無辜。他一直透過各種形式打聽當年搶父親銀船的事,發誓要破這樁官府破不了的懸案。

幾年前,他獲得一此蛛絲馬跡,對餘金生已有所懷疑,可餘金生的經商處世滴水不漏,他沒有絲毫證據。幾個月前聽說餘家出了人面鯉的怪事後,他在一個雨夜向餘家大院投了六十條木魚,這都是他多年來沒事時照著那紫檀木魚雕刻的,這是投石問路。後來他又派手下大鬍子綁架了餘員外的兩個兒子,再加相救,以大俠的身份進入餘家,他悄悄慫恿餘員外的兩個兒子,讓他們偷出了他們爺爺藏著的那條雄紫檀木魚,在見到這紫檀木魚確定了餘金生就是殺父仇人後,他怒從心頭起把兩人溺死在魚池中。

那個雨夜往餘家投木魚時,他已經發現了空在餘宅,之後他找到了空和尚,而了空發現那些木魚與紫檀木魚相合,也猜到了那天降木魚的是梁大人的後人,兩人道明瞭身份,決定報此大仇,洗劫餘宅。其實當時餘員外去抓了空之前,兩人正在秘密商議此事,之後了空進入餘宅,從餘家大院裡麵點燃房子引起混亂,裡應外合破了餘宅。

聽完梁斌的講述,餘金生一下跪在他面前,仰天長嘆:“天意啊,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六十年一個輪迴,輪到我惡有惡報,最終落到了梁大俠你的手裡,老夫死有餘辜,任你千刀萬剮,只求你放過我的後人,他們可從沒做過一件壞事啊。”

“哼!”梁斌拔出劍指著餘金生說:“你以為只是我父親一人死嗎?當年那船上的幾十個官兵呢,你殺他們時想過他們是無辜的嗎?你想過他們的父母妻兒嗎?當你搶走那些銀子時,你想過那千千萬萬等著賑災銀救命的災民嗎?你這幾十年的榮華富貴是多少條命換來的你算過嗎?殺你一人就夠了嗎?”

梁斌越說越氣憤,他用劍指著被綁著站成一排的餘家老小,“你們要怪就怪你們這狗爹狗爺吧,斬草豈能不除根?”他紅了眼,一下躍起身。

“梁施主,別——”

了空和尚上前阻攔,可他遲了一步,梁斌劍光過處,餘家人紛紛倒地,瞬間,餘員外夫妻、他兩個兒媳及六個孫男女共十人當場斃命,只留下被嚇呆了的餘金生一人跪在地上。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了空立在十具屍體旁不停唸叨。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作的孽?”梁斌一把抓住餘金生的頭髮大聲吼道,“端水來!”他大喊,大鬍子立即命人端了一大木盆水過來。梁斌吼:“你這老狗不是水性好嗎?我叫你去見龍王!”他雙手一下把餘金生的頭摁進盆裡,餘金生雙腳亂蹬雙手亂刨,沒多大會兒,手腳一伸,不動了。

梁斌抓住金生的頭髮,一劍砍下他的頭,扔給大鬍子說:“扔進江裡喂那些冤魂變成的魚。”

“爹啊!娘啊!”梁斌一下把劍插在地上,對著藍天跪下,大聲說:“六十年了,孩兒給你們報仇了,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

三天後,梁斌和了空一起到江邊放生那條人面鯉,梁斌說:“大師,這魚真是我父親的靈魂變的嗎?”

了空雙手合十說:“非也,此魚乃不同品種鯉魚雜交變異所生,的確千載難逢。是也,此魚恰恰出生在餘金生的魚池中,又實屬天意。是也非也非也是也,世間多少是是非非,恐怕這千年人面鯉也難以分清,去吧,去吧,阿彌陀佛!”

了空和梁斌共同捧著這條人面鯉,這人面鯉直直地看著他們倆,那雙酷似人眼的幽深的眼睛裡突然流出兩滴淚水,然後一躍入水,不見了蹤影……

半個月後,遊方在外的老和尚了空在茶館聽說一件怪事,說幾天前的夜裡,正為賑濟旱災無錢而傷神的瀘州府知府院中,平白無故冒出很多袋銀子,共計二十萬兩,每袋銀子的口袋上都貼有一字條,上面寫著:“用於賑災,如有貪贓,貪一兩挨一刀。”

“阿彌陀佛!”了空雙手合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