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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霞與郁達夫婚變細節:雙方均有離家出走,曾一度公開家醜對罵

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四日,上海的天一如既往地陰沉,和往日沒有任何區別。但對於王映霞來說,這一天卻是一個終身難忘的日子,一個讓她既愛又恨的人走入了她的生活。

這日上午十點左右,有位客人來拜訪孫百剛(孫百剛父親是王映霞祖父的老友,因戰亂,王映霞和孫百剛夫婦一起從溫州逃到上海,同住在一個公寓),王映霞熱情地為其倒上茶水。孫百剛給她介紹說,這是郁達夫。

喜愛文學的王映霞早就拜讀過郁達夫的小說,她喜歡書中那種憂傷沉鬱的風格,對作者也是懷了一份傾慕和敬仰。

郁達夫身形並不高大,一件灰色羊皮袍子,略長向後梳攏的頭髮,瘦削的臉頰,放眼一看,其實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文人形象,但在王映霞眼裡卻別具一種儒雅風度。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郁達夫就再次登門。他邀請孫氏夫婦及王映霞一起去遊樂場玩,之後又到酒樓喝酒。酒至半酣,郁達夫詩興大發,隨口吟誦:

“朝來風色暗高樓,偕隱名山誓白頭。好事只愁天妒我,為君先買五湖舟。”

“籠鵝家世舊門庭,鴉鳳追隨自愧形。欲撰西泠才女傳,苦無椽筆寫蘭亭。”

吟誦完後又提筆寫於紙上,並補上題目《贈映霞》。

從這一刻起,郁達夫就開啟了他的追愛旅程。

圖 | 王映霞與郁達夫

王映霞,本名金寶琴,在她十二歲時父親病逝。父親去世前將她過繼給了外祖父王二南,從此改名為王旭,字映霞。她畢業於浙江省立女子師範學校,曾在溫州第十中學附屬小學任教員,因戰亂來到上海。

此時的她正值雙十年華,對未來、對生活充滿了憧憬和幻想。

而郁達夫已過而立之年,且早在七年前就已迎娶孫荃為妻。孫荃雖是一個纏足、纖弱的舊式女人,但出生於書香世家,能文善詩,知書達理。

然而,不論孫荃如何溫柔和順,終是走不進郁達夫的心。

郁達夫曾在小說中寫道:“我八年間不回國來的事實,就是我對舊式的、父母主張的婚約的反抗呀!”

而今,遇到明眸皓齒,開朗活潑的王映霞,他第一眼就覺得,這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在郁達夫眼裡,王映霞就是《鳳求凰》中所寫的那個美人,那澄澈的眼眸,窈窕的身段,都讓他一眼難忘。

孫百剛作為兩個人的朋友,曾經勸過他們。尤其對於王映霞,更是苦口婆心。孫百剛對她說:“你們兩人年紀相差十幾歲,郁達夫又是已婚男人,家中有妻子兒女,你何必犧牲那樣一個無辜的女人,毀掉一個家庭呢?”

但沉浸在愛情中的男女是想不到這些的,他們心中只有愛情、只有浪漫溫情,彷彿除此世間一切都與己無關。當然,王映霞也曾有過一些動搖和猶豫,但在郁達夫猛烈的火力攻擊下,最終還是不顧一切地踏入愛河。

圖 | 郁達夫與髮妻孫荃

在鬱王相識的第一月中,郁達夫的花費就超出了以往任何時候,連素來了解他的孫百剛也驚訝不已。而且他們二人書信來往不斷,不到兩個月,就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

郁達夫說我愛你,王映霞說之死靡他。

可惜,太過激烈的愛情終歸不會長久,就像夏日的雷雨,來時迅猛,去時匆匆,往往不會太久。只有秋日那種綿綿細雨,才會幾日幾夜連綿不休。

鬱王之戀,其實從開始就註定了勞燕分飛的結局。

在同年四月十四日那天,郁達夫登門拜見了王映霞的家人。外祖父王二南先生出生書香世家,對才華橫溢的郁達夫自是青眼有加,率全家殷勤招待,完全按東床嬌客的禮遇來接待他。

但鬱家卻完全沒有這種熱情,尤其是其長兄鬱曼陀,更是極力反對。再加上髮妻孫荃忠貞賢惠,沒有任何過錯,郁達夫的確張不開口說離婚,或許他也不想離婚。

圖 | 鬱氏三兄弟:郁達夫,鬱華(曼陀),鬱養吾

郁達夫作為最後一代傳統知識分子,封建傳統思想深深影響著他。他的內心並不排斥一夫多妻,妻賢妾美,齊人之福,這是歷代文人的追求。

於是,最終孫荃依舊是他名義上的妻子,王映霞則是他事實中的妻子。郁達夫在詩中也曾把她比作朝雲:

“病肺年來慣出家,老龍井上煮桑芽。五更衾薄寒難耐,九月秋遲桂始花。香暗時挑閨裡夢,眼明不吃雨前茶。題詩報與朝雲道,玉局參禪興正賒。”

朝雲是蘇軾之妾,姓王,也是杭州人。她與蘇軾情投意合,相依相守,但終究沒有成為正房。但接受了多年新學教育的王映霞怎能容忍為妾的地位,可見,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暗含危機。

雖無法取代孫荃髮妻之位,王映霞也極力從儀式上為自己爭取。開始時二人準備到日本舉行婚宴,但由於經濟原因未能成行。後來改為在上海東亞飯店擺了兩桌,請來親朋好友一聚,算是完成了結婚的儀式。

婚宴上,王二南老先生代表王家出席,而鬱家只有二哥鬱養吾勉強出席。可以說,鬱家自始至終都對此持反對態度,這也讓王映霞心生怨懟。

圖 | 王映霞

婚後,他們在上海的一個小弄堂裡租了一間小屋,作為他們的新家。郁達夫是文人習性,任心隨意,不善理財。平日裡又愛無計劃地買書,故此家裡經常入不敷出。王映霞就充當了經紀人的角色,幫他催要版稅,幫他償還所欠書款。為了節省開支,他們一日三餐就去旁邊王映霞母親家裡湊合。

當戀愛時玫瑰色的泡泡消散後,就只剩下生活中現實的冰冷。

從未下過廚的王映霞開始提著菜籃去菜場討價還價,手忙腳亂地燒菜煮飯,一日三餐消磨著她心中的耐性。

郁達夫為了讓她學燒菜,帶她去各式大小菜館吃飯,邊吃邊討論如何做。來來回回幾十次,一個月的稿費全吃光了,菜卻沒有學會幾樣,王映霞忍不住抱怨得不償失。

曾經的風花雪月,現在卻變成了柴米油鹽。所有從戀人走入婚姻的男女,如果不能很好地完成這個角色轉變,那婚姻就會成為雙方的羈絆。

在王映霞看來,由於早年的經歷和壓抑的環境,已經讓郁達夫養成了一種苦悶、頹廢的性格,不習慣於有規律的家庭生活,頻繁酗酒和神經質的出走就是明證。

圖 | 郁達夫

一九二九年夏天的一天,郁達夫二哥從家鄉富陽過來。兄弟二人難得一見,王映霞就趕緊準備酒菜,招待二哥。期間,她怕郁達夫喝多,勸他不要再喝了。沒想到郁達夫一下子就惱了,穿著居家服就跑了出去,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早晨,二哥走後,王映霞才收到一份電報。郁達夫說自己在寧波,錢和手錶被竊,讓她馬上送二百元錢過去。

王映霞只好當掉結婚時母親給的一對金手鐲,趕到寧波。原來郁達夫晚上睡在碼頭,又喝了酒,不知什麼時候手錶被偷。

看到她趕來,他又不想馬上回去了,約她一起前去普陀山遊玩,遊玩途中他賦詩一首:“山谷幽深杖策尋,歸來月色已西沉。雪濤怒擊玲瓏石,洗盡人間絲竹音。”

看著這個有著絕世才情的丈夫,王映霞的一腔怒火又不由得熄滅了,這件事也就此畫上句號。

可是沒過幾年,他再一次不告而別,而且還帶走了家裡五百元錢,在那個年代,五百元錢可不是一個小數字。當王映霞得知他是帶著錢回到老家富陽時,更是生氣。或許她生氣的不是錢,而是他又回到了髮妻身邊。

任何年代,愛情中的女人都是自私的,容不得與別人分享半分。而在那個處於新舊更替的時代,郁達夫的傳統思想和王映霞的新觀念時時刻刻在衝突著,也在折磨著雙方,最終會在某個時刻徹底爆發。

因為郁達夫經常性的離家出走,王映霞告到外祖父王二南那裡,於是郁達夫只好當著外祖父的面寫悔過書。可是,每次寫完之後,過不多久他依舊會莫名出走。

王映霞忍無可忍了,在一九三二年一月,王映霞叫郁達夫請來律師和北新書局的經理,當著眾人的面,讓郁達夫寫下了一式三份的“版權贈與書”,將郁達夫的部分版權贈與王映霞。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大家已經再沒有昔日的恩愛與纏綿,剩下的只有相互間的猜忌和將就。

直到一九三七年冬天,王映霞攜老母及幼兒為避戰亂來到浙江麗水,在這裡認識了浙江教育廳長許紹棣。這場相識成了她與郁達夫婚姻徹底破裂的導火索。

許紹棣妻子方誌培已於去年離世,留下三個女兒。後碰巧朋友拜託王映霞為友人孫多慈介紹物件,她馬上想到了鰥居的許紹棣,於是修書一封配上孫多慈的照片一起寄去。

隔了幾日,許紹棣就回信了。來來回回幾封信,許紹棣與孫多慈終於走到了一起。

然而,頻繁的書信來往,讓本就敏感多疑的郁達夫產生了懷疑,於是夫妻兩個大吵一架,這是從認識以來,吵得最為嚴重的一回。這一次郁達夫沒有離家出走,反而是王映霞一氣之下離開了家。

郁達夫見王映霞離家許久未歸,便在《大公報》上發表“尋人啟事”:“王映霞女士鑑亂世男女離合,本屬尋常,汝與某男之關係攜去細軟衣飾金銀款項契據等都不成問題,唯汝母及小孩想念甚殷,乞告以地址,郁達夫謹。”

並未去找許紹棣的王映霞,看到啟事後十分生氣,託人轉告郁達夫,想要自己回家,必須登報道歉。

無奈之下,郁達夫只得在大公報上又刊登一則“道歉啟事”:“達夫前以精神失常,語言不合,致逼走妻映霞女士,並登報相尋。啟事曾誤指女士與某君的關係及攜去細軟等事,事後尋思,復經朋友解說,始知全處於誤會。茲登報宣告,並致歉意。”

郁達夫公開道了歉,眾友人又極力勸說,兩人終於和好,只是再也不會如初時那般,心無芥蒂。

圖 | 郁達夫與好友

就像朋友曹聚仁在《也談郁達夫》中所說:“表面上看來,達夫夫妻間,似乎沒有鬧什麼大別扭,但他倆的創痕像是已到無可彌補的程度了。”

一九三八年冬,郁達夫接受了新加坡《星洲日報》之聘,攜王映霞及大兒一起去了新加坡。

第二年春天,一次偶然機會,王映霞看到了香港出版社出版的《大風》特刊,讀到了郁達夫寫的《毀家日記》。這讓王映霞十分氣憤,立即給《大風》編輯寫了長篇回信,回擊郁達夫。

這一次,他們之間的矛盾被完完全全地公佈於大眾眼前,再無複合的餘地。

於是,王映霞找人向郁達夫提出離婚。

幾經周折,在一九四零年三月,這對吵鬧了多年的夫妻終於在新加坡離婚了。回到香港的王映霞分別在香港的《星島日報》、重慶的《中央日報》、浙江的《東南日報》上登載了她單獨的離婚啟事。

這些都足以見得王映霞心有不甘。

陳小滿演唱的《笑柄》中曾有一句:“我墜入,荒蠻荊棘的陷阱,曾一度,堅信這就是愛情。”

郁達夫和王映霞也誤以為他們之間是愛情,其實,愛情遠非那麼簡單。就像當初孫百剛勸她的,郁達夫身後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家庭,這都是他無法割捨的牽絆。加上王映霞過分爭強好勝的性格,註定了他們之間不可能白頭偕老。

愛情中無所謂誰對誰錯,只有適合不適合。

從他們相戀之始,其實就早已顯示出了眾多的裂痕,只是熱戀中的人,總是會將其忽略。

當愛的激情過後,裂痕就會愈來愈顯,直至再也無法逾越。

文 | 初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