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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專訪劉慈欣:中國科幻文學迎來黃金時代了嗎?

中新社北京11月14日電 題:專訪劉慈欣:中國科幻文學迎來黃金時代了嗎?

中新社記者 謝萍 李翔

劉慈欣,曾以科幻小說《三體》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發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成為首位獲得該獎項的中國科幻作家。近年來,中國國內掀起了科幻熱,文學及影視作品不斷湧現。

中國的科幻作品該如何走向世界?中國與西方科幻文學有何異同?就此,中新社“東西問”獨家專訪了劉慈欣。

資料圖:《三體·時空沉浸展》場景。張亨偉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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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慈欣:我從小就喜歡科幻小說,是一個科幻迷。18歲時,我看到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遊》,一生就此改變,他也是我最喜愛的科幻作家,因為他的作品完全是我心目中的那種科幻小說,宏大且帶有敬畏感地描繪人類和宇宙的關係。

我曾說過,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對阿瑟·克拉克的拙劣模仿。記得當時讀完《2001:太空漫遊》的那個深夜,我仰望星空,突然感覺星空與我以前的理解完全不一樣,我開始對宇宙的宏大與神秘產生了敬畏感。也正是克拉克帶給我的這些感受,讓我後來成為一名科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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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更準確地說它就是科幻的語言,這不一定是固有的東方或者西方的東西。我就是個中國人,不可能沒有中國的東西,但我的作品肯定也有西方元素,因為科幻小說本來就是一種從西方輸入進來的文學題材。

《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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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者的不同點,首先我發現中國和西方的科幻文學關注的問題有所差異,比如西方科幻文學中會提到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族群之間的壓迫,科技對人的異化等。而中國的科幻小說比較關注我們的未來發展,關注人類如何在太空擴大生存空間等。

此外,西方尤其是美國的科幻小說和基督教文化背景有關,對於部分事物的解讀和理解與中國不同。舉例來說,西方科幻文學會較多著墨於描述科幻世界中創造生命,而在中國的科幻文學中,這並不是重點。

總的來說,這些差別並不影響孰高孰低,這是文化差異造成的客觀存在。

資料圖:《流浪地球》官方宣傳海報之一。鍾欣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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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中國科幻文學是否有未來,這需要辯證地看。就目前而言,中國科幻文學確實比西方國家要年輕,因為這種文學更早地在歐美髮展。而西方經歷過科幻文學黃金時代後,也透露出有失去活力的跡象。從這個角度說,中國科幻文學因為年輕而富有未來。

另一方面,從讀者角度分析,中國科幻文學的受眾群體依舊不是很大,這是由於缺少有影響力的中國科幻文學作品,更缺少有影響力的作家,這是該文學在中國發展的核心問題。目前,中國的科幻文學數量比美國科幻文學數量少很多,質量也有較大差距。

我認為,優秀的科幻作家是科幻文學黃金時代的產物,並不是靠加大出版力度就能夠改變目前這個局面。

資料圖:2020年11月1日,科幻 科技創新主題論壇在北京舉行。圖為優必選機器人科幻秀。中新社記者 田雨昊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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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從中國快速的現代化程序來看,激發了大眾對未來的想象力和好奇心,這是以前沒有過的,確實給科幻文學提供了肥沃土壤。從這個角度來說,中國科幻文學的黃金時代確實到來了。因為從軌跡看,我們正在經歷類似美國的科幻文學黃金時代。

另一方面,整個世界的科學技術發展卻讓全球的科幻文學陷入創作困境。因為科幻文學的出現是建立在人們對科學的好奇心、對未來的新奇感之上,如今科學技術的變革已經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對科幻是一致命打擊,因為科幻誕生於科學,最後可能也消亡於科學。從這一點來說,很難確定中國科幻文學是否迎來了黃金時代。

展開來說,科幻的誕生是人類對科技的疏離感和好奇心,20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電氣時代剛剛開始,科技的力量還沒有滲透到大眾生活空間,那時人們對科學懷有一種敬畏感和好奇心。但如今,科幻創作無論是在西方還是在中國,都面臨科技進步導致大眾好奇心逐漸消逝,從而使得科幻創作陷入瓶頸。

我當初創作科幻小說就是為了逃離平淡的生活,用想象力去接觸那些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自從成為科幻作家,我發現很多科幻小說的內容在逐漸變為現實,這促使我要發揮更多的想象力去把更遙遠的空間和時間創作出來,也就是在科幻變成科技前把它們就寫出來。

補充一點,目前全球科幻文學開啟了一個新階段,那就是科幻的“新浪潮運動”。也就是說從別的渠道,利用最現代和前衛的文學手段,比如心理學、社會學和語言學等,將科幻文學的範圍變得更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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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慈欣,中國科幻小說代表作家之一。2015年8月23日,憑藉《三體》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發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為亞洲首次獲獎。2017年6月25日,憑藉《三體3:死神永生》獲得軌跡獎最佳長篇科幻小說獎 。2018年11月8日,獲2018年克拉克想象力服務社會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