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妻子在生下兒子不久就去世了，他沒有再娶，既當爹又當娘地撫養兒子劉蛋。

劉蛋倒也爭氣，長大後考上了大學，後來還在城裡安了家，娶了個城裡姑娘，徹底跳出了農門。兒子有了出息，按道理當爹孃的理應跟著享福，可劉老頭卻不想給兒子添麻煩。兒子叫他搬進城一起生活，他說自己習慣了農村；兒子每月給他打幾千塊生活費，叫他多買些吃的穿的，他卻原封不動，說自己老了，胃口不好，穿得再好也沒人看。

這一年，劉老頭一大早上山撿柴，忙著時差點暈倒了。他悄悄到醫院檢查，沒想到竟查出了大病，醫生叫他住院，他卻從後門溜回了家。苦撐了一段時間，劉老頭感覺撐不下去了，他這時特別想見兒子，於是就找到城裡去。

兒子家他是去過一次的，明明知道路，可他卻不肯去打擾，而是站在兒子家樓下，默默地望著兒子一家在屋中走動的身影。

他從中午一直望到傍晚，打算再望一會就走路回家。可就在他轉身離去時，忽然聽到一聲叫喊：“爸，怎麼是你？你進城咋不通知我？快快進屋，小紅正好煮了小龍蝦。”

小紅是劉老頭的兒媳，他知道躲不過去了，只得停下來，跟著兒子劉蛋進了家門。

“爸，你好像是第二次來我們家吧？來，嚐嚐小龍蝦。”兒媳小紅是地道的城市人，和劉蛋結婚還不到一年，她熱情地招呼劉老頭。

劉老頭拘謹地搓了下兩隻大手，伸進盤裡剛要抓起一隻龍蝦，兒媳看著他的手，忽然叫起來：“爸，你快去洗一下手。”

劉老頭訕笑一聲：“洗手，嗯，吃飯要洗手。”起身走進衛生間。

等他洗完手出來，兒媳一看，又皺眉道：“爸，你再去洗一下。”

劉老頭一愣，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還是起身去了衛生間。哪知，他再次洗完手出來，兒媳仍是盯著他的手，有點不高興地說：“爸，你咋不好好洗洗呢？再去認真洗。”

“我……我認真洗了呀！”劉老頭心中一怔，但還是進了衛生間。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兒媳為何硬要他洗手呢？

劉老頭抬頭一看，見洗手檯上有一隻鋼絲球，他一咬牙，就用鋼絲球擦手，心說：兒媳呀兒媳，我這次用鋼絲球擦手，瞧你還怪我沒洗嗎？

哪想，鋼絲球一擦，劉老頭只覺得一陣鑽心疼，手背立馬破了皮，鮮血滲了出來，他忍不住“啊”地痛叫出聲。

“爸，你咋啦？”兒子劉蛋和兒媳聞聲，都跑了進來。

見到劉老頭在用鋼絲球擦手，劉蛋一把將鋼絲球奪過：“爸，你瘋了嗎？你為啥要用鋼絲球擦手呀？”

劉老頭苦笑一聲，揚起手來：“我……我手洗了幾遍了，小紅說還不乾淨，我就想用鋼絲球擦乾淨。”

劉蛋瞧著劉老頭的這雙老樹皮一樣枯黃的手，一陣心痛，他轉眼看向小紅：“老婆，你是城裡人，從來沒接觸過農村人，你是不知道呀，咱爸這雙手並不是髒，而是長年勞作所留下的痕跡啊！”

“我……我還以為……”小紅聽得一時傻了，眼中不由得滾下淚來，她抓住劉老頭枯樹枝一樣的這雙手，無比歉疚地哽咽出聲：“爸，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