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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時節,到哪裡能賞“第一場雪”?怎樣完美地賞一場雪?

北京晚報·五色土 | 記者 白杏珏

大雪,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21個節氣,冬季的第三個節氣,標誌著仲冬時節正式開始。《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言:“大雪,十一月節,至此而雪盛矣。”

不過,大雪時節,不一定會迎來冬日的第一場雪,只是相對於“寒未深而雪未大”的小雪節氣,此時降水量增大,寒氣漸深,降雪的可能性也隨之增加,標誌著體感意義上“冬天”的到來。人們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真正準備“過冬”了。

《北京晚報》“四時佳氣”系列報道之“大雪”節氣

飛瓊濺玉下燕山

這幾日,北京的氣溫驟降,寒風掃去了枝頭的枯葉,而人們所期待的“頭場雪”,也在醞釀之中。在描繪北京雪景的詩句中,李白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令人最印象深刻,也令人想起剛剛過去的第24屆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那一朵由96個小雪花組成的“燕山雪花”,定格為北京冬奧會最夢幻的畫面之一,成為觀眾心目中最美的冰雪記憶。

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的“雪花” 新華社

李白筆下的雪,是朔方的大雪,正如魯迅所言,如粉如沙,是“旋風忽來時,便蓬勃地奮飛”的雪花。這樣的雪,才能片片吹落,在綿延起伏的山嶺間鋪上白席,才能引發人們無盡的情思。天寶十一年(752年)秋,51歲的李白來到幽州。他在這裡盤桓許久,四處遊歷,從秋天走進了冬天。終於,在一個冬日,他在燕山遇上了一場雪,成就了《北風行》這首名篇: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幽州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倚門望行人,念君長城苦寒良可哀……

這場雪真的有那麼大嗎?或許不一定,但浪漫而敏感的詩人已經在胸中醞釀了故事:他想象著一場無邊無際的大雪,想象著一位思念征夫的婦人,想象著一種鋪天蓋地的悲切。而這種想象與現實的交織,終於在千百年後,成就了另一番夢幻盛景——燕山依舊,大雪依舊,詩仙的氣魄依舊。不同的是,如今的北京書寫了一個美美與共、合作共贏的冬奧故事。

燕山,自古為交通要道,西起張家口,東至山海關,北接壩上高原,西南以關溝與太行山相隔。這一兵家要地,總能激發詩人的豪情,留下了不少氣魄雄渾的邊塞詩歌。而如今,硝煙遠去,隨著北京冬奧會的成功舉辦,燕山與雪,產生了密不可分的關係,成為了北京著名的滑雪勝地。其中,最為矚目的一處,當屬延慶奧林匹克園區,見證了無數奧運選手雪上英姿的“雪飛燕”——國家高山滑雪中心。它位於園區北部、小海陀山南麓區域,可以說是所有滑雪愛好者的“夢中雪道”。

國家高山滑雪中心所在的海陀山,屬於燕山山系,位於延慶區西部,最高峰海拔2241米,為北京第二高峰,延慶第一高峰。

海陀山自古便以雪景著稱。北京文史學者戶力平介紹,海陀山經常是北京地區最早見到“頭場雪”的地方。每年10月至次年6月,海陀山因山前盆地潮溼空氣被抬升,山頂氣壓氣溫均低,往往在秋末冬初時節,一夜北風吹過,大海陀便已戴上銀白色的“雪帽”,而山下則是五彩斑斕之秋色,由此形成了“海陀戴雪”的景觀,是延慶地區一處勝景。海陀山故有“塞外珠峰”之稱。明代金幼孜便曾稱讚道:“諸山雪霽,千巖萬壑聳列霄漢,瓊瑤璀璨,光輝奪目,真奇觀也!”

“海陀戴雪”景觀

如今,人們不僅能觀賞海陀山雪景,更能盡享滑雪之樂。從“雪飛燕”飛馳而下,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馳騁,這樣的巔峰體驗,恐怕是李白也難以設想的。據悉,為適應面向大眾開放的特點,延慶奧林匹克園區為滑雪愛好者劃分出不同的玩雪體驗區域:在中高階區,透過滑雪水平測評的滑雪高手,可以暢滑冬奧會高山滑雪比賽賽道,而初級滑雪愛好者則可以在4000餘平方米的初級區盡情體驗滑雪之樂。此外,八達嶺滑雪場、石京龍滑雪場等大眾雪場,也是滑雪愛好者們的上佳選擇。

八達嶺滑雪場 延慶區融媒體中心供

在等待雪場“開板”的過程中,人們也在等待一場紛紛揚揚的雪。

滑雪體驗處:

延慶奧林匹克園區、(國家高山滑雪中心)八達嶺滑雪場、石京龍滑雪場

烏金生暖鹿羊鮮

在過去,老北京冬日裡的溫暖,是伴隨著“嗒嗒”的蹄聲來到的。驢騾隊伍緩緩地走,從西邊走進北京城,而它們背上馱著的沉甸甸的西山煤,就是老北京人一冬的保障。

煤在古代別稱“烏金”,足見古人對煤的重視。明代名臣于謙有詩曰:“鑿開混沌得烏金,蓄藏陽和意最深。”北京西山是得天獨厚的煤炭寶山,元明清時期持續為冬日京城輸送溫暖。

老北京煤鋪

西山運煤進京,走的是京西古道。曾就職於京煤集團、多年研究京西煤炭史的張起林介紹,門頭溝王平口是京西古道運煤總出口,也是各條運煤古道的起點。“明清時期,門頭溝進京的運煤道路主要有兩條。一條古道是玉河大道,自王平口東,經十字道、峰口庵、圈門、大峪,過永定河至麻峪,再經西黃村、八里莊、走阜成門入京城。另一條古道是西山大路:自王平口東,經王平村、色樹墳、馬各莊、水峪嘴、琉璃渠,過永定河到三家店,再經西黃村、八里莊入阜成門進城。”張起林說,“也可經香山、煤廠街,走海淀入西直門進城。”

張起林介紹,明清時期,西山運煤主要依靠驢、騾,而數百年來,這些勤勞的動物負重前行,最終在石板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蹄窩足跡,直徑近20釐米,深20釐米,淺的也有10釐米,至今仍可在京西古道上找到。蘇軾曾言人生似飛鴻踏雪泥,而一座古城的歷史滄桑,或許正如馱隊踏著石板,於漫長歲月中積累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清代,仲冬伊始,也是關東野味進京的好時節。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清廷內務府在吉林烏拉街設定了打牲總管衙門,主管關東地區的風物進貢。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康熙帝第二次東巡祭祖,沿途於東北各圍場狩獵,以諭令形式確定了各個圍場行圍的時間:“冬月行大圍,臘底行年圍”。

初次“鮮圍貢”在農曆八月,小雪節氣前後便能貢“初次鮮”,主要進貢晾曬風乾的鹿肉。但更為重要的是冬圍貢,分為兩次,是為“二次鮮”“三次鮮”,此番便是進貢仲冬行大圍的獵物,種類豐富、質量上乘。在各式野味中,最受青睞的便是鹿,活鹿及其相關製品單獨計為“鹿差貢”。活鹿路上需有專人餵養,鹿羔均以牛乳餵養,朝廷要撥款給戶部官莊所屬的莊頭,由其籌集數十頭乳牛,還要配備數量不等的擠乳壯丁和趕車壯丁。待貢鹿及其他貢品送至京師後,根據祭祀、食用等不同用途,分別將其交付到太常寺、奉宸苑管理的南苑和靜宜園,以及武備院、御茶膳房等多個衙署。

雖說關東野味主要為貢品之用,但也有部分貨品從山海關而來,流入京城市場。《京都竹枝詞》歌詠曰:“關東貨始到京城,各處全開麅鹿棚。鹿尾鰉魚風味別,發洋水土想陪京”。關東野味,堪稱舊京最奢侈的冬日享受。《紅樓夢》中,賈珍也得千盼萬盼,才盼來烏進孝送來的年貨野味,可見京城人們對野味的熱愛。

野味奢侈,千金只為一口鮮。相比之下,羊肉是老北京人更親切的冬日伴侶。大雪紛飛時,又有什麼能比得上一個熱氣騰騰的銅火鍋呢?銅鍋涮肉,可謂是最為簡潔暢快的烹飪方式,只要有了銅鍋、炭火以及好羊肉,便能成就一桌熱鬧歡喜。這其中,最“靈魂”的材料就是鮮切羊肉。

老北京涮羊肉

北京的鮮羊肉,主要來自北邊的張家口。如今,軍事博物館西面有一個叫做“羊坊店”的地方,金代時,這裡位於金中都會城門外,正是重要的牛羊交易市場,俗稱“羊市”。元代,北京的羊市設定在了元大都的安貞門外。

明清時期,張家口外販運的羊只在安定門外進行交易,出售鮮羊肉及加工後的羊雜等製品。這些遠道而來的新鮮羊肉,就這樣日復一日,從北方進城,與老北京的炭火銅鍋相會。

越冬古道尋蹤:

門頭溝京西古道景區、石景山模式口歷史文化街區會城門公園、元大都城垣遺址公園

賞雪正似看花人

北京一下雪,就會有一句話在社交平臺上流行起來:“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這樣的想法頗耐人尋味:為什麼一場雪,就能改變一座城市呢?

北平雪景

作為閩南人,我自小隻是在文字中“見”過雪。長大後負笈北京,終於在一個晴朗的冬晨,第一次從大學宿舍的視窗,看見了鋪滿地面的朔方的雪。我站在窗前,直直地望著窗下一片雪白,想:這就是白茫茫的大地啊!室友喊我下去玩雪,而我竟有了盛景於前、不敢造次的心思,只是成了一個呆呆的窗前塑像。

不論南方北方,人們總是會為雪景而驚歎。徐志摩曾言:“住慣城市的人不易知道季候的變遷……天上星斗的訊息,地下泥土裡的訊息,空中風吹的訊息,都不關我們的事。”雪是柔軟的,也是強勢的,能夠在一夜之間覆蓋鋼筋水泥,又在恰當的時候自行消融退去。這是自然在傳遞著冬的訊息。

大雪帶來冬的訊息,正如花朵帶來春的訊息。或許也正是因此,古人習慣於將雪與花互比:岑參“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將枝頭白雪比作梨花;蘇軾“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又將滿樹梨花比作白雪。

在故宮裡,有一個名為“絳雪軒”的地方,更體現出雪與花之間的微妙關聯。絳雪軒前原有5株海棠樹,每當花瓣飄落時,宛若雪花片片繽紛而降,遂得此名。晚清時,慈禧命從河南移來太平花,代替了古海棠。太平花初夏開花,清新淡雅,因傳說其“盛世則全樹著花,否則不開”而得名。當然,花開與盛世的關聯,遠不及花與雪的關係緊密。待到京城大雪來臨時,若是到故宮賞雪,不妨至絳雪軒一觀,看看那漫天飛雪,是否能讓我們想起那滿樹繁花?

故宮雪景

去故宮賞雪,是這些年的潮流。但其實,在北京賞雪大可不拘於地點,因為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味道。去故宮、景山公園、頤和園,可看大雪將亭臺樓閣變換成沉靜溫柔的模樣,為紅牆黃瓦勾上一道道白邊,為石獅子、小脊獸戴上一頂頂帽子。去西山、郊外,可看大雪將山林變為范寬筆下巍峨孤寒的雪景山水圖,將平原塗抹成一片白茫茫的靜穆大地。當然,也可以在衚衕內外、街頭巷尾漫步,看枝頭點綴的朵朵雪花,看腳下車與人留下的淡淡雪痕,看路人們雪中行走、拂了一身還滿的可愛模樣。

賞雪,也有不同的賞法。可以冷峻地賞,到西山或者長城口,直面群山白雪,置身天地之間。郁達夫曾於一個大雪時晴的傍晚,專程與幾位朋友去西直門外賞雪過夜。他看著郊外的一片大雪地,無數枯樹林,以及西山隱隱現現的白峰頭,又迎面吹著幾陣雪樣的西北風,心中便留下了“深刻、偉大、神秘到了不可以言語來形容”的印象。直到了十餘年後,再回憶起那冷峻的雪景,依然會“打一個寒顫而吐一口清氣。”

賞雪,也可以有溫暖的賞法,那就是尋一處亭臺或暖閣,擁毳(cuì)衣爐火,隔窗觀雪。俞平伯曾與好友前往陶然亭賞雪,他倚著北窗,於滿室溫暖中,鳥瞰那南郊的曠莽積雪,端詳玻璃上偶沾了的鵝毛碎雪,欣賞那濃淡不一的白色。

賞雪,還可以只是聽。白居易聽夜雪折竹,於百靜之中輕輕地一聲脆響,那是沉沉的雪壓斷了枯枝。現代人的聽雪,或許便是聽滑雪場上,雪板著力滑過雪地的聲音,還有那此起彼伏的笑鬧聲。

這個時節,北京的人們開始做足了準備,等待一場如約而至的大雪。若待京城盡飛雪,出門俱是看花人。

賞雪好去處:

故宮、景山公園、頤和園、香山公園、陶然亭、海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