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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霧茫茫曉柝悲,玉人揮手斷腸時——紅顏知己相伴秦少游地老天荒

秦少游是北宋的著名詞人,風格委婉含蓄,淡雅清麗,內容多為男女情愛,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等,便是其中的名句。

文人愛風流,宋代的文人尤其如此。汝南有一姓暢的道姑天生麗質,貌若仙女,少遊一見傾心,百般追逐,終究未能得手。

然而,情場失意的秦少游並沒有因此而怨恨暢道姑,相反,對於拒絕了自己的暢道姑,少遊予以發自內心深處的欣賞和尊重,並將她的音容笑貌和超凡脫俗的氣質,深深地鐫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裡,為此有詞一闋:

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幅烏紗裹寒玉。

飄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塵俗。

霧合雲窗人莫窺,門前車馬任東西。

禮罷曉壇春日靜,落紅滿地乳鴉啼。

不過,秦少游也曾有投懷送抱的第一等的好事。

有一年,秦少游遊揚州,於劉太尉家中作客。酒酣耳熱之時,劉太尉讓府上的歌妓演唱助興。其中有一個彈撥箜篌的女孩美豔無比,而箜篌這一樂器又罕有傳授,美女配絕樂,可謂相得益彰,故引起秦少游的極大興趣。

恰好那位女孩也十分傾慕秦少游的才華,彈撥箜篌之際,競向少遊秋波頻送。秦少游自然是個心有靈犀之人,他主動地走向女孩,手撫箜篌,細細觀之。

或許是主人看出了二人的心事,便說夜深天涼,要去加件衣服,起身到裡屋去了。而老天此刻大約也是想成就一件好事,突刮狂風將蠟燭吹滅。

天賜良機,豈能錯過。女孩無所顧忌地撲向秦少游的懷中,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將嘴唇緊緊地貼了上去。

此刻的秦少游也是極度地亢奮,二人寬衣解帶,盡情享受了一番魚水之歡。事畢,女孩深情地對秦少游說道:“今日我為學士瘦了一半。”

雖說是隻是一次瞬間的歡樂,卻留給了秦少游一個刻骨銘心的記憶。

許多年後,秦少游將其從時間的河流中打撈起來,細細地品味,深情地訴說:

銀燭生花如紅豆。這好事、而今有。夜闌人靜曲屏深,惜寶瑟、輕輕招手。一陣白蘋風,故滅燭、教相就。花帶雨、冰肌香透。恨啼鳥、轆轤聲曉。岸柳微風吹殘酒。斷腸時、至今依舊。鏡中消瘦。那人知後,怕你來僝僽。

同其他宋代文人一樣,秦少游與歌姬也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比起他的同齡人來,秦少游與歌姬的關係則顯得更為密切。

據史籍所載,少遊在蔡州時,與營妓婁東玉十分親密,在一闋贈給東玉的詞裡,將其名嵌入其中,寫有“玉佩丁東”句。而在贈另一個與其相好的歌姬陶心兒的詞裡,則有“天外一鉤橫月帶三星”,同樣是將陶心兒的名嵌人詞中了。

正因為秦少游的詞內容多為男歡女愛,且與歌姬的關係親密融洽,所以受到歌姬們的青睞,對於少遊的詞,當時的歌妓舞女可以說是人人能歌會吟。

曾有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杭州有一卒歌少遊的詞,將“畫角聲斷譙門”誤作“畫角聲斷斜陽”,當時名妓琴操馬上出來糾正。此卒問琴操:“你能不能將‘斷譙門’改作‘斷斜陽‘的韻?”琴操隨口改韻曰:

山抹微雲,天連香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徵轡,聊共飲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孤村裡,寒鴉萬點,流水繞紅牆。

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漫贏得秦樓薄倖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餘香。傷心處,長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詞中將秦少游的詞信手拈來,予以翻新,排比組合,構成新韻,據說曾得到蘇東坡的賞識,可見琴操對秦少游的詞是爛熟於心。

秦少游有一個名曰邊朝華的侍兒,十九歲那年嫁給了少遊,老夫少妻,恩愛非常,有少遊給朝華的詩為證:

天風吹月入闌干,烏鵲無聲子夜閒。

織女明星來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間。

遺憾的是這種神仙般的恩愛生活僅過了三年多的時間,晚年的秦少游由於命運的坎坷而對俗世人生產生了厭倦,嚮往一種淡泊寧靜的宗教生活,而身邊的朝華則是他割捨不下的牽掛。

為了斷絕塵緣一心修行,秦少游狠心地將朝華打發回孃家,並給了朝華一筆錢財作為嫁妝,讓她改嫁他人。

臨別之時,朝華哭得淚人一般,少遊也是柔腸寸斷,含淚寫下了如下的詩行:

月霧茫茫曉柝悲,玉人揮手斷腸時。

不須重向燈前泣,百歲終當一別離。

朝華回到孃家二十多天後,她的父親跑來對少遊說,朝華自回家後一直悲哭不已,不願再嫁他人,只求重新回到少遊的身邊。此時的少遊也正為朝華的離去而傷心悲痛,牽腸掛肚,於是便將朝華重新娶了回來。

但是,對於塵世的生活,少遊仍處於厭倦之中,事隔一年,秦少游再次決心潛心修道,他對朝華說:“你若不離去,我就難以了卻塵緣,修道成功。”他派人去找來朝華的父親,讓他將女兒領了回去。

而少遊畢竟是個多情之人,他對朝華的那份恩愛、情感,並沒有隨著朝華的離去而遠逝,他一次次地來到兩人分別的地方,面對著夕陽裡的孤塔,禁不住哀傷瀰漫,腸斷心裂。詩便由心底湧出:

玉人前去卻重來,此度分攜更不回。

腸斷龕山別離處,夕陽孤塔自崔巍。

儘管晚年的秦少游決心脫離塵世,潛心修道,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世俗的麻煩事還是要糾纏著他。由於政見的不合,秦少游被貶到南方的藤州。

在路過長沙時,秦少游遇到了一位紅顏知己。此人是長沙城裡的一名歌姬,平生酷愛少遊的詞,這次聽說秦學士遭貶路過長沙,不由喜出望外,設法與秦少游取得聯絡,表示願意託以終身。

此時的秦少游正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異鄉忽然遇到一個能夠欣賞、理解自己的紅顏知己,心中自然是有說不出的感動,於是就手書一詞相贈,據說“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的名句,就是秦少游贈給這位紅顏知己的。

秦少游自然也願意有一位紅顏知己相伴,但作為貶謫待罪之身,他是不可能偕這位紅顏知己一道前往貶所的,只能是持手相對,灑淚而別。

秦少游在滕州走完了他的人生之旅,當喪還故里途經長沙時,那位秦少游的紅顏知己早已跪在路邊等候,灑淚祭奠之後,她便自縊而亡,永遠地追隨著少游去了。

黃泉路上,一人填詞,一人吟唱,兩人相伴相隨,少遊應該是不會寂寞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況是一以生命相追隨的知己,少遊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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