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月11日舉行的美國金球獎頒獎典禮上，發生了有趣的一幕，獲得音樂/喜劇類最佳女主角獎的楊紫瓊在致辭時，催促她時間到了的鋼琴聲響起，而發言正值酣暢之處的楊紫瓊立刻說：“請閉嘴，我是真的能揍你。”臺下眾人被逗笑了，鋼琴聲也乖乖停下了。
無怪乎楊紫瓊會如此興奮激動，她主演的《瞬息全宇宙》去年火爆全球，有資料統計，楊紫瓊是近20年來，首位主演好萊塢影片且超過44歲的亞裔女星。在獲得金球獎影后之前，楊紫瓊剛剛在美國國家影評協會獎拿下影后桂冠，成為45年來首位獲得最佳女主角獎的亞洲女演員。去年12月，楊紫瓊還獲選《時代週刊》2022年度偶像，成為史上首位獲得此項殊榮的亞裔女星。
而今年的楊紫瓊，已經度過了60歲生日，不復年輕。站在金球獎領獎臺上的她說：“這個獎獻給每個曾支撐我的巨人的肩膀、獻給所有在我之前的人，像我一樣的人，以及所有與我一起向前走的人。”
等這個角色等了40年
功夫科幻片《瞬息全宇宙》由丹·關、丹尼爾·施納特執導，楊紫瓊、傑米·李·柯蒂斯、關繼威等主演，講述楊紫瓊飾演的秀蓮面臨中年困境，結果她突然被來自另一個宇宙的丈夫告知：世上存在很多個宇宙，也有很多個“她”，冥冥中這些“她”的命運有所聯絡，而這許許多多個宇宙的命運，如今掌握在這個“她”的手上。影片於2022年3月25日北美上映，成為全年最大的黑馬之作。
楊紫瓊深愛這個角色，她反覆向人們強調“這個角色我等了40年”。《瞬息全宇宙》雖然劇情天馬行空，喜劇色彩濃厚，但是楊紫瓊扮演的秀蓮卻是讓人能深深共情，是非常有力量非常深刻的角色，她和很多中年婦女一樣處在困境中，老公想要和她離婚，女兒叛逆疏離，父親對她處處不滿，自己勉力經營著洗衣店，又要應付國稅局的審計工作，可是在其他宇宙中，她卻不是這樣“喪”的中年婦女，而是功夫高手，可以保護家人。
對這個角色的感同身受讓楊紫瓊在拍攝這部電影時投入了極大熱情。楊紫瓊說自己一般拍完電影后就會出戲，可是在《瞬息全宇宙》拍完很久後，提到這部電影和自己扮演的角色，楊紫瓊仍會動情落淚。去年影片上映時，她在接受外媒採訪時說：“這是我期待了好久的劇本，終於能有機會向我的粉絲、家人和觀眾展現我的能力了，這一刻我等了太久。我可以向他們證明，自己能搞笑、能真誠、能悲傷，終於有人懂得，我可以完成這一切。”
獲得金球獎後，楊紫瓊抱著獎盃感慨萬千：“我只想站在這裡，消化這所有的一切。40年來我沒有放棄過……能到今天這一步，確實是了不起的一段旅程和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場奮戰，但我認為這是值得的。”
楊紫瓊感謝兩位聰明絕頂的天才（導演丹·關和丹尼爾·施納特），“感謝他們有勇氣寫一個非常普通的移民、老年女性、母親、女兒的角色，我得到了扮演這個女人的機會，她與我和許多人產生了如此深刻的共鳴，因為在一天結束時，無論她在哪個宇宙，她都在為愛、為她的家庭而奮鬥。”
不做花瓶要做打女
如果不是因為脊柱損傷，楊紫瓊有可能會成為超一流的芭蕾舞演員，因緣際會，楊紫瓊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演員，更沒想到年少時曾做過的“俠女夢”，會隨著她成為動作明星而夢想成真。
楊紫瓊1962年出生於馬來西亞，家境十分優越，是妥妥的“千金小姐”。楊紫瓊4歲開始學習芭蕾舞，同時還學習畫畫和鋼琴，她擅長體育運動，曾代表馬來西亞參加跳水比賽，15歲考進英國皇家舞蹈學院，17歲因脊柱嚴重受傷無法成為專業的芭蕾舞演員，不能再跳芭蕾的楊紫瓊轉修了藝術類專業並於1983年學成歸國。回國後媽媽給她報了馬來西亞小姐選美比賽，只是試試看的楊紫瓊結果獲得了冠軍，被香港德寶電影公司看中，簽約成為其旗下藝人，由此開始在中國香港發展事業。
公司對楊紫瓊的定位就是“花瓶”，她出道拍攝的第一支廣告，就是和成龍合作。1984年出演了她的第一部電影，是和洪金寶、林子祥等人合演的《貓頭鷹與小飛象》，洪金寶在片中有很多精彩的打鬥戲，楊紫瓊卻是扮演一個喊“救我啊，救我啊”的弱女子。在後來的採訪中，她說：“喊救命有一次就夠了，我不想整天要人家來救我。”
楊紫瓊小時候常和弟弟揹著玩具劍一起騎馬、打鬧，心中有個“女俠夢”，因此對於公司給她定位的“花瓶”，楊紫瓊並不喜歡。拍攝《貓頭鷹與小飛象》時，她經常去看洪金寶的“洪家班”練武，在她看來，拍武打戲和跳舞差不多，就和洪金寶說自己想試試拍動作片，還專門請了動作教練教自己武術，每天訓練五六個小時的體能和功夫。
那時拍動作片非常辛苦，演員們受傷都是家常便飯，這位千金小姐能否吃苦，不少人表示懷疑。而就在懷疑聲中，1985年，楊紫瓊主演《皇家師姐》不用替身親身上陣，包括穿玻璃等危險動作，她說：“如果我每天都因為拍攝時‘被打’哭哭啼啼，那我肯定沒有出路，我得向大家證明我是有真本事留在這裡的人。” 最終這部影片讓楊紫瓊以“女打星”的身份一炮而紅，並獲得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人獎提名，從此片約不斷。
楊紫瓊以“打女”形象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為此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楊紫瓊曾說：“那時在香港，有三個人是買不到保險的，成龍、李連杰和我。” 拍《皇家師姐2》時，一個摔打的鏡頭，楊紫瓊雙臂脫臼；拍《詠春》時脊椎扭傷，咬牙拍完，殺青後立刻住進了醫院。
1992年和成龍拍攝《警察故事3：超級警察》是楊紫瓊息影四年、離婚後又迴歸影壇的第一部戲，有一場戲她需要從高處跳車，震碎擋風玻璃，在拍攝時出了差錯，如果不是因為成龍拉了一把，楊紫瓊險些頭部著地受重傷。還有一場戲是她徒手掛在車上被甩來甩去，因為有人開車時轉錯了方向，楊紫瓊被撞得傷痕累累。楊紫瓊的拼勁讓成龍都倍感壓力，他開玩笑說：“要是你再做多一點，那我要靠什麼吃飯？”憑藉《警察故事3》，楊紫瓊成功復出，成為亞洲片酬最高的功夫女星，僅1993年，她就一口氣參演了《東方三俠》《現代豪俠傳》《新流星蝴蝶劍》《詠春》《太極張三丰》《武俠七公主》6部動作片。
可是“拼命三郎”也有懷疑自己的時候，1995年拍《阿金》受傷，讓楊紫瓊險些放棄做演員。當時拍的一場戲，要求楊紫瓊要從一座18米高的天橋上跳下，剛好落在一輛開過的貨車上，結果拍攝時楊紫瓊沒落在車上，而是重重墜地差點摔成癱瘓。住院時楊紫瓊開始思考自己是否還有必要這麼拼命地拍戲，是否還要拍下去。當時，好萊塢導演昆汀·塔倫蒂諾正好在香港為其《低俗小說》做宣傳，特意去看望偶像楊紫瓊。楊紫瓊躺在病床上幾乎無法移動，昆汀對楊紫瓊說看過她所有電影，並且曾經一幀一幀地研究過她的動作戲。楊紫瓊後來說：“和他聊完之後我就明白，我已經活過來了。我熱愛我所做的一切，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交了我的學費。”
讓“邦女郎”從此多了動作戲
傷愈之後，楊紫瓊又迎來了事業的一次轉機，她接到了出演《007之明日帝國》的機會，成為史上第一位亞裔“邦女郎”。值得一提的是，楊紫瓊扮演的“邦女郎”不是“花瓶”，不是邦德的陪襯，而是智勇雙全的女特工，文能談戀愛、武能打壞人。英國《泰晤士報》評價說：“這位邦女郎的意義在於打破了過去西方對東方女性被動、順從的一貫看法。”自此之後，007系列中的“邦女郎”越來越立體鮮明，也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動作戲。
《007之明日帝國》大獲成功後，楊紫瓊收到很多片約，但多是重複“邦女郎”的角色 ，楊紫瓊全都拒絕了。就這樣過了3年，她才拍了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臥虎藏龍》獲得奧斯卡獎後，楊紫瓊的好萊塢之路更是順風順水，在過去20多年，她演出多部好萊塢電影，包括《藝伎回憶錄》《摘金奇緣》《星際迷航》、《功夫熊貓》、《阿凡達3》等。
快40歲時，楊紫瓊曾說：“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可以在這個年紀還保持我這樣的巔峰狀態，不發胖，不亂講別人是非，不靠風韻猶存和裝嫩發嗲，繼續紅下去……我做到了。”
現在的楊紫瓊已年過六十，又迎來了自己的事業高峰，楊紫瓊的狀態令人驚歎。楊紫瓊說自己其實拍驚險的動作戲時也會恐懼，但一聽到導演喊ACTION（開始），就什麼都忘記了，在她看來打戲也是需要演技的，“如果演得不好，你打得再美，觀眾對這個角色也不會有感覺。只會有一個明星，那就是電影本身。我們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是做好一部電影。要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
不會只是坐等機會
楊紫瓊將《瞬息全宇宙》視為對她從影近40年的禮物。因為去年8月，她度過自己60歲生日，“我想所有女性都很清楚，年齡數字越來越大，得到喜歡角色的機會則是越來越小。你會被歸到符合年齡的老年女性角色，但很喜劇的是，現實生活中，這個年齡的女性可能才開始掌握起自己的命運。我在這個行業打拼了將近40年，終於因為所做的事情得到業界的認可，才得到了《瞬息全宇宙》裡的角色，所以等待是值得的。”
楊紫瓊說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了《瞬息全宇宙》中秀蓮這個角色身上，“當你得到這樣的機會時，你必須傾注你的全部心血，因為你不知道下一次機會是什麼時候。我想這是我最大的恐懼：請不要讓這變成唯一的一次機會。”
《瞬息全宇宙》的成功，楊紫瓊認為讓她和同齡演員在業界有了更多的機會和底氣去談論，“我們不會只坐在那裡等待有人創造我們渴望的角色，所以，我身邊的許多同齡人決定走出去多嘗試，想看看我們如何實現自己的夢想。”
楊紫瓊笑說《瞬息全宇宙》後，有更多的年輕人認得她，他們在街上認出她時會說“你很酷”，這讓楊紫瓊覺得像中了頭獎，“我是不是應該擔心或者害怕，當我到達了這麼高的位置，以後我怎麼超越呢？後來我想還是不要想這些，只享受這一刻就好了。要知道一切終將失去，沒有什麼是不變的，這就是生活的意義，在當下享受這份喜悅就好了。”
楊紫瓊表示，過去的幾年裡，對每個人而言都非常艱難，她很高興《瞬息全宇宙》能給觀眾帶來歡樂和共鳴，“並且把女兒、母親、父親、丈夫和妻子之間情感的紐帶帶回來，我們與孩子、父母、伴侶應該如何相處？我們之間有著太多的誤解和傷害，《瞬息全宇宙》就像一顆寶石，這是一部關於希望、善良和家庭的電影，告訴我們要善待彼此，這部影片是關於愛的，我們相互關心，不要放棄彼此，才可以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能否成為奧斯卡影后令人期待
雖然接演了很多好萊塢作品風光無限，但直到《瞬息全宇宙》大獲成功，楊紫瓊才真正成為好萊塢心目中的“大女主”，楊紫瓊很清楚其中的原因：“長期以來，亞裔演員一直只能拿到刻板或無關緊要的角色。” 也因此，獲得金球獎影后，才讓楊紫瓊如此激動，就像甄子丹恭喜楊紫瓊拿下金球獎影后所說的，“你為所有華裔電影人又創造了更多的機會。”
楊紫瓊說自己當初剛到好萊塢時，別人對她說“你是少數族群”，還有人驚訝她居然會說英文，“我從中國香港到好萊塢發展，突然間變成少數派，在這裡我看不見亞裔演員，工作人員甚至連中國、日本或韓國在哪裡都搞不清楚，他們好奇我怎麼會說英語，我開玩笑說飛到這裡要差不多13個小時，這13個小時我學會了英文。”
好萊塢不是亞裔演員的主場，亞裔演員再受歡迎，獲得核心的主要角色的機會也少得可憐。楊紫瓊說：“這本不應該與我的膚色相關，但這一直是一場戰鬥，至少你得讓我試試。” 楊紫瓊的個性是拒絕放棄，“因為你放棄或者屈服了，就已經輸了”。
人們對楊紫瓊能否獲得奧斯卡影后寄予厚望，因為她這次如果獲獎，就將是史上首位亞裔奧斯卡影后，這已經不是楊紫瓊個人得到認可，她的勝利將被各地的亞洲人視為集體的勝利，楊紫瓊顯然深知這個獎項背後的分量，在與《時代週刊》的訪談中，楊紫瓊特別談到“代表”的力量，她表示，至今沒有任何一位亞洲女性拿過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這始終縈繞她心頭，“我當然想過（得奧斯卡）這件事，不僅僅是我，我覺得我的亞洲同胞都想過。他們常常走過來對我說，‘你是我們的代表。’”
第95屆奧斯卡獎頒獎典禮將於今年3月12日舉行，楊紫瓊能否創造歷史，讓我們拭目以待。
文/本報記者 張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