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洞見·夢舒
有人說，如果一生只能看一部張愛玲的小說，那一定是《金鎖記》。
張愛玲在這部書裡，很少見地沒有寫痴男怨女在紅塵中的相愛相殺。
只寫了一個叫曹七巧的女子，如何在紛亂的世事中，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絕路。
她的悲劇，看似身不由己，但其實每次沉淪，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
反反覆覆看過5遍《金鎖記》後，突然發現曹七巧其實是一面鏡子。
她警醒著我們，一個人越活越差，多少與自己這三個根本原因有關。
1
習慣性賣慘
身為小商販人家的女兒，曹七巧原本應該嫁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過著普通而幸福的一生。
然而卻因為天生麗質，被豪門姜家選中給姜二爺做姨太太。
姜家二爺身患重病，這輩子註定沒資格迎娶名門閨秀。
姜老太太索性抬舉曹七巧做了正房太太，用名分換取她死心塌地伺候姜二爺。
這樣的風光，讓曹七巧欣喜若狂。
此時她並不知道，這份命運饋贈的禮物，背後的代價會沉重到讓她難以承受。
豪門的生活，比曹七巧想象得更加難熬。
為了傳宗接代，她不得不和癱瘓的丈夫同床共枕。
低微的出身和市井氣的談吐，讓她在大家族裡格格不入，明裡暗裡都有人排擠鄙視她。
婆婆對她防範壓制，孃家兄嫂只知向她討好和索取。
所有的痛苦，都需要一個出口。
見識淺薄的曹七巧，選擇了最容易卻也最愚蠢的辦法——
抱怨。
她當面指責妯娌們欺負自己，給她這一房分最黑最差的房子；
她歇斯底里地痛罵兄嫂一心貪圖錢財，以至於毀掉了她的一生。
幾乎每時每刻，曹七巧都在抱怨自己的委屈、不甘、憤懣、絕望。
以至於十幾年後，連她養在深閨裡，從未沾染過世間疾苦的女兒，也學會了拿腔拿調地對親戚說：
“一家有一家的苦處呀，表嫂，一家有一家的苦處！”
可這樣無休止地賣慘，並沒能改變曹七巧的處境，反而讓她染上一身戾氣，被所有人憎恨、嘲笑、鄙視。
習慣性賣慘，是人生路上最隱秘的陷阱。
它讓人為生活中的不幸找到藉口，而不必花費心思去反省自己，只心安理得地沉浸在發洩的快感中。
一味抱怨命運，也許能獲得一時的同情，卻絲毫不能改變現狀。
一味指責他人，只能招致更多的反感，導致自己逐漸被孤立。
佛偈有云：
“憂則天下皆窄，怨則到處為仇。”
當一個人賣慘成了習慣，便是人生中最大的災難。
2
太精於算計
既然婚姻已經讓她絕望，曹七巧索性把所有心思都放到爭奪和保住家產上面。
分家的時候，她當場指出，小叔子姜季澤已經虧空公賬，不但不配分家產，甚至不能拿走姜老太太的遺物做念想。
這份不近人情的貪婪和冷酷，激怒了所有親戚，大家紛紛與她斷了來往。
等曹七巧自己當家後，她愈發看重財物。
女兒不小心在學校弄丟了床單，曹七巧一定要學校賠償。
這份蠻橫和吝嗇，讓女兒尷尬到無地自容，只好選擇退學。
曹七巧欣欣自得於一次次贏來的蠅頭小利，卻沒看到，在一次次的錙銖必較中，她失去的是親戚的扶助、旁人的尊敬和孩子的未來。
但最慘痛的一次算計，是關於曹七巧的愛情。
分家後不久，小叔子姜季澤突然找上門來。
這個本該痛恨她的男人，絕口不提她的刻薄，只深情款款地傾訴著對她的不倫相思。
巨大的幸福感襲擊了曹七巧，要知道在過去的許多年裡，她一直瘋狂地愛著這個離她最近的健康男人。
她本來以為，這份違背了倫理的愛戀，一生都不會得到迴應，卻沒想到，有生之年，竟還能等來姜季澤的表白。
曹七巧幾乎以為，命運終於肯厚待她了。
直到聽見姜季澤說，戰爭快爆發了，打算賣掉自己的房子，也勸曹七巧賣掉鄉下的地。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許只是出於親人的關懷，也許的確是想謀算七巧的家產。
可曹七巧已經無暇去甄別他的真實想法，因為她已經把錢當成了自己的命。
任何一個靠近她的外人，都被她本能地當成敵人。
她發瘋般地趕走姜季澤，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情。
當一個人習慣算計一切，就永遠失去了相信他人、擁抱幸福的能力。
其實人這一生，就是一次又一次在得失間選擇，一次又一次在利益中博弈。
利己也許是人的天性，算計可能是人的本能。
可太過錙銖必較，難免陷於無休無止的爭吵，以至於心力交瘁，得不償失。
太過損人利己，必定會遭人厭惡甚至報復，導致路越走越窄，人生越來越難。
3
見不得別人好
因為自己過得很苦，曹七巧格外看不得別人幸福。
兒媳婦剛一進門，曹七巧就百般挑剔，折磨得兒媳婦欲哭無淚。
後來，她更是變本加厲，把兒子整夜整夜留在自己房中，挖空心思打聽兒媳婦的隱私。
第二天打牌的時候，她特意當著親家母的面，把這些隱私大肆宣揚，氣得親家母當場離去，兒媳婦羞愧得無地自容。
沒過幾年，兒媳婦就被折磨死了，扶正的姨太太，也在一年後吞食鴉片自殺。
兒子長白嚇得再不敢娶，寧可從此在妓院裡胡混。
對女兒長安，曹七巧的手段更加惡毒。
她頑固地認為，女兒出嫁，一定會分走自己苦心得來的家產。
所以，曹七巧想方設法給女兒裹腳，引誘女兒抽鴉片，費盡心思阻斷女兒和男人交往。
幸好，堂妹見長安可憐，偷偷幫她介紹了歸國才俊童世舫。
一個嚮往脫離家庭的自由，一個懷念古典閨秀的溫柔，長安和童世舫對彼此很是滿意，很快兩人便開始談婚論嫁。
眼見女兒就要脫離掌控，不甘心的曹七巧竟然親自在外面敗壞長安的名聲。
最後逼得長安不得不主動提出退婚，直到母親死前，始終都不敢再有結婚的心思。
《東邪西毒》中說，
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麼叫嫉妒。
因為自己不曾擁有，所以要毀滅掉別人的所有。
因為自己在陰溝裡煎熬，就一定要把對方也拉下來沉淪。
卻忘記了，即使別人受罪，自己也不會因此受益。
正如碾碎了兒女幸福的曹七巧，並沒有因此收穫幸福。
往後的歲月裡，她被親人痛恨，只能孤獨而淒涼地活著，最後孤獨而淒涼地死去。
▽
直到生命走到盡頭，曹七巧依然想不明白，她這一生到底毀在了哪裡。
她簡單地以為，是因為自己選錯了人。
如果當年，她肯放棄富貴，嫁個門當戶對的普通男人，也許會得到丈夫的一些真心。
可曹七巧不知道，再光鮮的日子，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都有讓人抓狂的煩惱。
再優質的愛人，也會在紅塵煙火裡磨得面目全非，相看生厭。
生活最殘忍的真相就是，怎麼選都有遺憾，怎麼過都會委屈。
命運沒有給任何人留過餘地，但我們自己還有機會進行選擇。
與其在抱怨裡自暴自棄，在算計中忘卻溫情和信任，在攀比中變得麻木猙獰。
還不如平心靜氣，認認真真去接納生活。
改變那些可以改變的，看淡那些無能為力的，感恩那些已經擁有的。
所謂人生甘苦，說到底不過人心自知。
《六祖壇經》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
只要心裡敞亮了，即使身邊風雨如晦，你也能活成自己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