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馮唐請一個富婆吃飯，富婆闖蕩江湖三十餘載，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心裡撒滿沙，背後插滿刀。酒到酣處，富婆訴苦，小張啊，我最近愁死了都快。春天來了，女兒也到了戀愛的季節，找了幾個男朋友，清一水全是帥哥。你說這可咋整？馮唐問，你女兒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富婆說，別的要求沒有，只有一條，好看就行。好看能當飯吃嗎？

聽了富婆傾訴，馮唐陷入沉思。良久，他說，大姐，其實吧，找男人，真的需要找個好看的，其他都是附加條件，浮雲而已。人生於世，本來無一物，赤條條來了又去，就靠這副皮囊混世。皮囊精緻，好看，耐折騰，賞心悅目，還有什麼比這更好呢？

馮唐接著分析。我們現在看男人，一般都是這幾條。

第一，有錢。其實一個人只要解決了溫飽，錢多錢少，都是數字而已，和電子遊戲幣沒啥區別。縱有大廈千間，只眠七尺；滿漢全席，只吃一碗，再多也塞不進去。我問過一位建築師，他說，一個人處於二十平米空間內舒適度最高，小了壓抑，大了空寂，都不好。所以錢要那麼多沒用。就像大姐你有這麼多錢，還不是為了女兒的事快要愁死？

第二，受過良好教育。這個看起來很美，其實也不靠譜。學歷高只是意味著這人會考試，讀書多和有智慧不一定手牽手。而且很多人學歷水分很大，就像《圍城》裡那個方鴻漸，整個博士回來，有啥用呢。還不是一肚子爛棉花。

馮唐繼續分析。其實兩人在一起，一般經歷三個階段，我用三句詩總結。

第一，“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初戀時節，如糖似蜜，如膠似漆，看了還想看，見了還想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你在身邊，你是一切；你不在身邊，一切都是你。

第二，“在一起就一切都對，一切。不在一起就一切都不對，一切”。這句是馮唐寫的。這時候的愛情從感性進入理性，進入了深層思考，開始思念，開始想念。人分兩類：是他和不是他。時間分兩種：他在和他不在。是他，他在，就一切都好。不是他，他不在，就一切都不好。

第三，“相見亦無事，別後常憶君”。這個階段，不一定要時刻在一起，在一起也沒什麼特別新鮮的事兒，但是分開一段，總想再見。他在，心裡就踏實、放鬆、舒服、自在，隨心所欲不逾矩，彷彿一個極熟悉的環境，一個似乎普通的好天氣。

馮唐說，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戀愛中幸福的捷徑其實就是——簡簡單單找個好看的撲倒。

其實單從戀愛的角度講，馮唐說的沒錯。戀愛找的是感覺，找的是歡悅，不考慮柴米油鹽醬醋茶，不考慮世俗煙火。而且馮唐回答的物件是一位身家億萬的富婆，不差錢，因此她的女兒也不用考慮對方有沒有錢，只要皮囊好看，風趣幽默，即可。其實談戀愛也是一種資源互換，郎財女貌是一種組合，女財郎貌，何嘗也不是一種組合。但是具體到結婚，可能就要更深一層考慮了。

古代有個故事，叫“東食西宿”。講一個姑娘長大了，兩個男孩一起追求她。住在東邊的男孩長得醜，不學無術，可是家裡有錢；住在西邊的男孩長得帥，風流儒雅，可是窮得叮噹響。母親就問女兒，你喜歡哪個。女兒說，我喜歡在東家吃飯，去西家睡覺。

其實很多人談戀愛，就是一個“東食西宿”的選擇過程。談戀愛找帥氣有才的，結婚找庸凡有財的。

馮唐最令人敬佩的一點，是他所有的文章，小說詩歌雜文等等，都是利用業餘時間寫的，魯迅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用在寫作上，馮唐把別人看電視的時間用在了寫作上。用現在的話說，這叫“利用碎片時間”。他不是專業作家，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積累了非常多的寫作素材，正因如此，他的文章寫的非常接地氣。

馮唐的小說故事性不強，純以意象取勝，看上去很遠，其實也有根，比如《紅樓夢》就是如此，每個章節，每個場面，都極盡細微，隨便一個場面摘出來，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可整本書看下來，卻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但是整本書看完，你也知道大體說了個啥意思。

這就是馮唐取巧的地方，或者說，高明的地方。其實每個人只要想起我們的大學生活，就會發現，你想起的都是一個又一個零碎的片段，不是一個個完整的故事，但是這些片段構成了你的整個大學生涯。

有評論家說，莫言是地上長出來的，馮唐是天上掉下來的。莫言接地氣，馮唐承天蘊。

馮唐的文字，無章法，無流派，隨心所欲，張狂肆意，沒有哪個批評家敢招惹他。他的筆下沒有差別心，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就如醫生眼裡都是病人，搓澡師傅眼裡都是肉人一樣，眾生平等，酒肉穿腸。他的文章耐讀，好看，有趣，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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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文化】北京三部曲馮唐全三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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