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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歲月繞夢之“穿”

文/付立果

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面對著同事、朋友一幫熟人,犯了“神經”的我,竟然一絲不掛走在大街上。看著別人都衣衫完整,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尷尬時,羞愧難當、自責,四處奔跑躲藏,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無處可藏……為什麼沒穿衣服?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急醒後,才發現又是一場煩人的噩夢。

這個夢參加工作後也做過幾次,現在想來也是與曾經的艱苦歲月息息相關,是曾經缺吃少穿留下的“後遺症”,是內心自卑感的魂牽夢繞。

2020年華夏大地全面實現了小康社會,十四億中華兒女全面脫貧,從此吃穿不愁,過上了幸福溫馨的新生活,這是一件歷史性大事件,不僅驚豔了世界,也必將永載中華史冊、名垂千古!

趕上了好時代,想想就感覺滿滿的幸福。當下,想吃什麼有什麼,想穿什麼買什麼。光穿得時尚還不行,還要穿金戴銀,脖子、手腕、腳脖、耳朵上,甚至鼻孔、嘴唇上都穿戴上金銀首飾或玉器。還有不少青年喜歡上“新潮乞丐服”——顯膝漏腿、網破絲連,新裝打補丁的牛仔裝。雖然有些年長者看不明白,青年人穿著卻瀟灑自如,愈顯時代個性與青春活力!豈不知,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穿補丁衣服的滿大街都是,缺邊少稜、漏胳膊漏腿的也有之,補丁一般打在易破損的胳膊肘、膝關節及臀部。只是這些殘缺都是新衣服穿久了損壞自然而成的。當時的感覺也與今人截然相反,那時能穿著完整無損的新衣服引以為榮,走在大街上滿臉的得意,昂首挺胸,走路的姿勢都會變形,因為只有少數有錢人才能穿上不打補丁的新衣服。而穿著打補丁、殘損衣服的人多少會感到自愧不如。

如果你沒經歷過二十世紀那個貧窮的時代,就不會相信生活曾經還這麼苦澀;而經歷者當時的感覺也並沒有現在想象的糟,未經歷者可能會產生懷疑,甚至覺得寒酸、瘮人,但這確是事實,我的親身經歷可以慢慢告訴你。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冬天特別冷,小孩子也只穿一件棉襖、棉褲,哪有什麼內衣、保暖服、襪子?手和腳經常凍得紅腫。手面、腳面像個地瓜面蒸熟的小饅頭,鼓鼓的,紫裡泛白,直至化膿、破皮、定疤……至今我的左手面、左腳面中間還各留著一個直徑近一公分的圓傷疤,像兩個小戳記,印證著那個特殊的時代。

早晨父母喊起床吃飯,怕冷,賴在被窩裡不想起。為了讓賴床的孩子起床,大人們經常使用的絕招,就是從席底下掏出一把麥穰,用火柴在床前點燃,提著棉褲腳,褲腰口扣在火苗上燻烤,熱氣從褲腰口衝進褲腿,然後遞給孩子趁熱穿上。如果不這樣,棉褲像冬天室外冰涼的鐵皮貼在面板上,感覺實在受不了。

記得1972年8歲的我和大哥合影,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照相。在家裡翻騰了半天也沒找到一件像樣的衣服,最後借了一個小學老師孩子的上衣,穿著照了一張二村的半身黑白照。

那個年代,春秋天一般穿自制布鞋。將穿壞的衣服剩下的布料剪齊鋪平,在方桌上,一層層使用漿糊(麥子麵粉熬製的)黏貼在紙張上,晾乾後便用做納鞋底,做鞋幫。夏天,男的使用汽車替換下舊輪胎的外胎,裁剪後使用鐵釘子製作簡易涼鞋穿。後來有了塑膠涼鞋,哪個地方斷裂了,將鐵片燒熱了,烙一下斷裂處,黏連在一起,繼續穿。

冬天裡,男的戴黃色軍用棉帽(有的稱雷鋒帽),帽子裡鋪上幾層紙張防止頭油弄髒。女的圍圍巾(類似現在的方形絲巾,比絲巾厚點),方形的圍巾對角摺疊後從頭頂將頭後部分包下來,繫到下巴下方。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時興手工編織羊毛或腈綸毛衣,城裡女的一般都會。女的初談戀愛時,如果能花上幾十元買二斤羊毛線,給心愛的男朋友織一件毛衣,那是最貴重的禮物。男朋友穿在身上,一個冬天心裡都暖洋洋的,有的甚至穿了多年,壞了還捨不得扔掉。

由於沒得衣服換洗,衛生條件又差,長期穿一套衣服,蝨子是最忠實的貼身陪伴者,一年四季幾乎形影不離。記得初中的時候還這樣。老師在講臺上講課,身上的貼身陪伴者開吃了,癢癢得很,哪裡還坐得住,更沒有心思集中精力聽課。悄悄的,把手伸進衣服裡,手到擒來,一個喝得肚子圓鼓鼓的“老母豬”(母蝨子)便捉拿到桌面上,灰白色像芝麻粒般大,比成熟的芝麻粒還要豐滿。然後把它夾到兩層紙中間,放到課桌面上,大拇指甲對準用力猛碾,“啪”地一聲,紙上便滲出一小片紫紅色,稱之為“放炮仗”。同桌是一個機關家庭出身的女同學,聽到“爆破”聲,一臉的詫異,看看桌面、看看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剛打了一個勝仗,這是看不見的“戰線”,怎能讓一個不認識蝨子的女同學窺探到不光彩的個人隱私?

夜裡煤油燈下逮蝨子也是很過癮的,尤其是火燒“千軍”的場景更令人暢快。衣服縫合處的縫隙是蝨子繁衍後代的絕佳場所,密密麻麻的白色蟣子(蝨子的卵)比針尖還小,附著在衣縫間綻開的線絲上,對著煤油燈彤紅的火焰來回晃動著一燒,“噼裡啪啦”便響起一連串悅耳的“鞭炮聲”,這是蟣子被火燒後的爆炸聲,空氣中便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焦糊味與血腥味,雖然味道不佳,卻是一種戰勝者的味道。

不僅身上有蝨子,頭上也有。對付的辦法當然不能靠火燒,而是使用密密的竹篦子往下刮,一次次的刮下,蝨子便隨著篦子(竹製品,似梳子,鋸齒比梳子細而密,主要作用是能梳掉頭皮屑)理了下來。有時候大人們使用“六六粉”(一種劇毒的咖啡色粉狀農藥,毒效能持久60年)抹在頭髮裡,試圖用來毒死蝨子,弄得滿身都是難聞的六六粉氣味,現在想來還有些後怕。

小時候,在大街上玩,腰裡束一布條子當腰帶,經常跑著跑著,布條子斷了,褲子掉下來了,鬧著鬧著,褲襠掙開了……冬天穿的棉鞋有兩種,一種是棉布和棉花做的,一種是草編的,為了保暖在鞋裡墊上一把麥穰,腳出汗溼透麥穰就換一次麥穰。成品布是要憑布票購買的,老百姓一般穿的都是小作坊紡織染色的粗布。最常見的是深藍底白雪花印花布。上世紀七十年代後興起了穿迪卡、的確良,誰能買塊布加工一件迪卡褲子穿,再穿上一件手工縫製的確良褂子,那就十分時髦了。

下雨天百姓外出身穿草編的蓑衣(遮風擋雨),頭戴席莢子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注:席莢子,魯南特產,一種高粱秸稈的外層皮編制的五角形席帽,雨天遮雨,晴天遮陽,類似江南人的斗笠)。“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大孩穿完二孩穿,二孩穿破三孩撿,縫縫補補四孩穿”可謂是那個年代的真實寫照。

1985年我到省城濟南上學,只帶了一床棉被,入校後,花五元錢買了塊彩色格子布當床單,高興的不得了。那時濟南的冬天似乎冷得很,我給家裡寫信,想讓家裡給做件黃色的棉大衣,白天可以穿,晚上可以蓋,結果願望也落空了。“大衣哥”朱之文因穿著土氣十足的棉大衣一歌走紅,而那個年代,穿件黃棉大衣,即便在城市裡也還算時髦的。

同宿舍的一個同學是機關子弟,剛興羽絨服,花四十多元買了一個羽絨小襖。沒有羨慕嫉妒,卻覺得太不值了,心想,不就是雞毛鴨毛嗎,老家裡殺雞宰鴨的毛都仍了,就一個雞鴨毛填充的小薄襖還花這麼多錢,四十多元錢自己買料能做兩個黃面大衣。要知道那個時候,一般人的月工資不過四、五十元而已。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改革開放給我們帶來了富足與安康。今天有些溫室裡、糖水裡滋潤成長起來的青年,冬天在房間穿一身秋衣還嫌暖氣供熱不足;夏天蓋著棉被開著空調睡覺,還嫌空調不夠涼,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沒有經歷過艱苦歲月。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貧窮與苦難不僅可以磨練人的意志,有利於事業有成,還能夠增加一個人的幸福感,自我提升幸福指數,將平凡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一個人,衣是外表,修行在內。只要穿得整潔、得體、舒服,何必在乎是否名牌!只要內心足夠強大,積極向上有所成就,你就會自信而美麗,又何必太在乎外表!反之,衣著華貴而腹中空空,又有誰會真正喜愛?

朋友,如果你對當下穿的還不滿意的話,那就請你看看過去的曾經,在那艱苦的歲月裡,那一代人穿的什麼、吃的什麼、住的怎樣?或許你就會有新的收穫。

後記:近期看了央視熱播劇《人世間》喚醒了自己陳年往事的記憶。每個時代都有那個時代留下的美好記憶,同樣也會伴隨著那個時代留下特有的苦澀烙印。只是時代不同,快樂與痛苦的載體與形式不同,但給人的情感都是一樣的。一個人的童年乃至少年,如果沒有得到安全感,似乎一生都會被恐懼籠罩、襲擾;一個人的生活如果過於攀比而一味追求高、大、上,無疑也會被煩憂長期襲擾。

回憶往昔的苦澀歲月,不是為了單純訴苦與控訴,而是告誡自己要感恩、知足,憶苦方思甜。如今我們趕上了好時代,新時代更需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

鑑於此,寫了“歲月繞夢”之“吃”、“穿”、“住”、“行”及“烙煎餅”等幾篇散文,以祭奠已失去的苦樂年華。(作者:付立果,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有散文、詩歌、小說刊發於《中國金融文學》、《臨沂日報》、《沂蒙晚報》及網路媒體。

注:文圖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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