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長著娃娃臉的人，自大學畢業後，“渴望看起來更成熟”這份心態變得愈發可笑，且一度遭到不少質疑和諷刺：女生應該都希望看起來更年輕、“幼態”，你怎麼可能想要“變老”？
原因很簡單直白：不希望給人以“不靠譜”“幼稚”甚至是“輕浮”的印象，樣貌是人的第一張名片，打造好的第一印象總是沒錯。
但事實是，太多人僅憑第一印象解讀一個人的全部。
《律政俏佳人》劇照，第一印象不一定是對的，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有信心
社會的評價維度變得更多，但似乎並沒有變得更多元，一些刻板的價值符號散落在各式穿搭教程、影視藝術作品裡：一個女精英白領就不該身著彩色，一個大學教授就應該是不化妝、不披頭散髮，最好還戴著生人勿近的厚眼鏡。
還有，一個牛津數學系女博士不可能這麼年輕、漂亮且精緻，有才有顏有錢，三樣佔齊，必有問題。
28歲的牛津女學霸朱雯琪，將自己遭受的網暴比喻為近年來網際網路上常見的一種“獵巫行動”：“證明了學歷，還會有人質疑做題的水平；證明了水平，接下來還會繼續質疑長相、說話和穿衣的風格，對金錢和物質的態度……自證的名單很長很長，你永遠不可能全部take完。”
28歲的牛津女博士朱朱釋出了一條vlog，宣佈自己“以牛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數學建模系碩士畢業”，不料卻引來一片“造假”“擺拍”“網紅”等質疑
朱雯琪沒有得罪任何人，她唯一惹惱的，是整個社會習慣性對“完美女性”的不信任和汙名化。
先說不信任。在現實的、生活化的語境裡，一個真實的女人不可能沒有瑕疵，她要麼不夠好看，要麼不夠聰明，要麼不夠努力，要麼貧窮或虛榮……人無完人，女性更甚。
如果把“顏值”“才華”和“金錢”，每一樣都視為稀缺資源，是可以分別透過時間、精力和金錢獲取的。而上帝給予每個人的時間都是相同的，一個人花時間去達成這一樣，就一定不能挪出時間去完成另一樣。
科研界就流傳著這樣一句段子：“本科生是小龍女，碩士生變成了黃蓉，博士生升級為李莫愁。”一個女博士、女高管，即便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也應該不修邊幅，戴厚重的黑框眼鏡，穿最樸素的深色系服裝，反之，一個光鮮亮麗的女性，她不可能同時在事業或學術上有所建樹。因為她的時間都花在打扮上了。
《愛很美味》劇照，職場上女性常常因為美貌而被認為能力不足
這種可笑的等式根本上是一種充滿凝視意味的思維霸權，也是一種襲自傳統刻板印象的傲慢與偏見。
另外，“信任感”也與網際網路數字背景下的視像效果有關：“貌”是可以被直觀展現出來的，“才”卻不能。
相較於精緻的容貌、服飾和化妝品，學術成就、學歷並不能直接透過一張照片看出來。尤其是在一種網紅氾濫的經濟環境下，對精緻女性的想象愈發趨向“作秀”“恃嬌尚奢”，抨擊由是幾乎成為一種條件反射的慣性——
一個最佳體現就是前兩年鋪天蓋地的各式“媛”，一個病人就應該不修邊幅邋遢凌亂，一個孕婦就應該是臃腫疲憊而不是精緻纖瘦的。
戴錦華教授談女性主義
無處不在的鑑“媛”，給女性營造了一個充滿規訓的環境，唯有將那些快樂、自信、優秀大方的年輕女性解讀為以色相誘人的生意人，才符合一貫印象裡的刻板期待，才不至於產生顛覆智商和閱歷的自我羞辱感。
再說“汙名化”。必須承認，同樣的容貌、顏值質疑裡，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招致性聯想。
這個問題很複雜，也很容易挑起爭論，我們沒必要去討論“如果韋東奕更帥更精緻一些會不會同樣被汙名化”這樣的問題，但我們或許可以透過另一些具體的、非概念化的現象和例子去感受：
在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上不乏大量女孩訴苦水：買了漂亮衣服卻不敢穿出去，不敢畫精緻的妝去社交，害怕被人揣度“太用力”。
小紅書上有一群“不敢漂亮”的女孩
畏懼公共視野裡的他人凝視，本質上是畏懼那份凝視背後隱含的“性意味”——惡意的，“穿得這麼漂亮是想勾引誰？”或是善意的，“打扮得這麼漂亮，別去人少的地方”。
惡意善意，背後都是有意無意的厭女傾向。厭女的主體不分性別，一部分女性刻意避免與“可愛”“溫柔”“精緻”等形象特徵沾邊，也是對傳統女性向特質的牴觸，以及對背後可能承載的性凝視和窺探之牴觸。
冬奧會明星谷愛凌，同樣是一個幾近完美的女性形象，年輕貌美，能力超群，世界冠軍，但大眾對其汙名化的揣測更少，也可以從谷愛凌呈現出來的外形特質去理解：她代表著反傳統的硬朗、力量感和新時代多元女性形象，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她背後的堅毅和努力。
谷愛凌
本質上，這種“堅毅”和“力量感”，也被認為是屬於男性特質的一種。
接受現實吧。
現實就是，一個優秀的人，可以在時間規劃上做到合理且高效。北大畢業的演員彭高唱，從小到大不僅學習成績連年第一、鋼琴舞蹈聲樂也樣樣不落，她曾對我分享訣竅：與智商、天賦無關，僅僅是善於管理時間，集中精力做好一件事。
甜美可愛，精緻靚麗，這是任何職業、任何年齡段女性可能具有的特質，不管是28歲牛津博士朱雯琪，還是坦蕩誓要做到80歲“甜心奶奶”的王心凌。
自信且甜美，沒有任何錯。她們的存在，就是對“凝視的眼睛”們最好的反擊。
作者 | 路遲
編輯 | 向由
排版 | 八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