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讀水滸（四十三）

文/於小燕

初看《水滸傳》，感覺宋江太難了，他為了要把兄弟們引上正路，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整日愁眉苦臉，茶飯不思，真是個好帶頭大哥！

後來一看，他把秦明、李應、盧俊義等，人家過得好端端的，他把人家弄上梁山，手段又那麼毒辣，才知道，他是為了自己。

他不但難為別人，他還難為自己。

明明喜歡女人，硬裝作不喜歡。要不然，他為什麼金屋藏嬌養小三？為什麼跑到東京第一個就要見一見“和今上打得熱的”李師師？

他要辦大事，朝廷裡那麼多官員，難道找不出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

他無非是做了山大王有了錢了，身邊又有人，有了勢了，從沒去過京城，就想去京城，找了個理由，逛了逛皇帝經常逛的窯子。

他第一次見扈三娘，印象就不錯，書中說：

霧鬢雲鬟嬌女將，鳳頭鞋寶鐙斜踏。黃金堅甲襯紅紗，獅蠻帶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亂砍，玉纖手將猛將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當先出馬。

他對身邊的人說：“剛說扈家莊有這個女將，好生了得，想來正是此人，誰敢與她迎敵？”

扈三娘把王英捉去，他也沒著急，沒難過，更沒生氣，從沒有過的愉快的觀戰。倒是歐鵬見王英被捉，趕快來救：

歐鵬見折了王英，便提起刀來救。一丈青縱馬跨刀，接著歐鵬，兩個便鬥。原來歐鵬祖是軍班子弟出身，使得好大滾刀。宋江看了，暗暗的喝采。怎的一個歐鵬刀法精熟，也敵不得那女將半點便宜。

宋江裝作不好女色，可他畢竟是喜歡女人的！作者手法高明，在這裡寫道：“宋江看了，暗暗的喝彩。”

身為主將，他要為歐鵬喝彩，當然是高聲喝彩，哪用“暗暗”的？“暗暗的”自然是為扈三娘喝彩！

鄧飛在遠遠處看見捉了王矮虎，歐鵬又戰那女將不下，跑著馬，提了鐵槍，大發喊趕將來。祝家莊上已看多時，誠恐一丈青有失，慌忙放下吊橋，開了莊門。祝龍親自引了三百餘人，驟馬提槍來捉宋江。馬麟看見，一騎馬使起雙刀，來迎住祝龍廝殺。鄧飛恐宋江有失，不離左右，看他兩邊廝殺，喊聲迭起。宋江見馬麟鬥祝龍不過，歐鵬鬥一丈青不下，正慌哩，只見一彪軍馬從刺斜裡殺將來。宋江看時，大喜。卻是霹靂火秦明，聽得莊後廝殺，前來救應。宋江大叫：“秦統制，你可替馬麟！”秦明是個急性的人，更兼祝家莊捉了他徒弟黃信，正沒好氣，拍馬飛起狼牙棍，便來直取祝龍。祝龍也挺槍來敵秦明。馬麟引了人卻奪王矮虎。那一丈青看見了馬麟來奪人，便撇了歐鵬，卻來接住馬麟廝殺。兩個都會使雙刀，馬上相迎著，正如這風飄玉屑，雪撒瓊花。宋江看得眼也花了。

“英雄對英雄，好漢對好漢”，秦明趕來，自然是要迎敵武功最高的扈三娘，宋江卻大叫：“秦統領制，你可替馬麟！”

秦明是個急性子，本領比林沖只高不低，又加上祝家莊捉了他徒弟，正沒好氣，舉著狼牙棒，凶神惡煞似的，要是上來，扈三娘說不定會沒命。

宋江叫秦明迎戰馬麟，是不是想維護扈三娘？

以前他觀看別人打仗，只看輸贏和生死，要麼歡喜，要麼憂愁。現在，他在戰場上看出風花雪月來了：“兩個都會使雙刀，馬上相迎著，正如這風飄玉屑，雪撒瓊花。宋江看得眼也花了。”

這“風飄玉屑。雪撒瓊花”的自然是扈三娘，不是歐鵬。

他見天色晚了，叫大夥兒收兵，自己卻“拍馬到處尋了看，只恐弟兄們迷路。”他這話可笑！他自己也不認得路，一直叫弟兄們救護，不放心多派幾個嘍羅去就行了，何須親自身犯險境？

是不是心心念唸的想再看一看扈三娘？

果然，正走著呢，遇上了扈三娘。嚇得宋江拔馬便走。幸虧李逵和林沖趕來，還沒戰上十個回合，扈三娘就被林沖捉住了。

此處，書中寫到：宋江看見，喝聲彩，不知高低。

他平時都很有主意，今天這是怎麼了？

連林沖都看出他不對了。林沖叫軍士把扈三娘綁了，打馬跑過來問：“哥哥，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說：“沒有受傷。”

收回大隊人馬，到村口下了寨柵，

先教將一丈青過來，喚二十個老成的小嘍囉，著四個頭領，騎四匹快馬，把一丈青拴了雙手，也騎一匹馬，“連夜與我送上梁山泊去，交與我父親宋太公收管，便來回話。待我回山寨，自有發落。”

瞎眼人都看出，他看上一丈青了。

眾頭領都只道宋江自要這個女子，盡皆小心送去。……宋江其夜在帳中納悶，一夜不睡，坐而待旦。

結果他後來卻沒娶，並且親自做媒，把扈三娘嫁給了矮腳虎王英，這是為什麼呢？

小燕覺得：

第一，令宋江沒想到的是，扈三娘很聰明，認了宋太公做義父。這樣宋江跟扈三娘，就成兄妹了。這對於大講傳統禮法的宋江來說，可能就不合規矩了。書中說：

宋江喚王矮虎來說道：“我當初在清風寨時許下你一頭親事，懸掛在心中，不曾完得此願。今日我父親有個女兒，招你為婿。”宋江自去請出宋太公來，引著一丈青扈三娘到筵前。宋江親自與他陪話，說道：“我這兄弟王英，雖有武藝，不及賢妹。是我當初曾許下他一頭親事，一向未曾成得。今日賢妹認義我父親了。眾頭領都是媒人，今朝是個良辰吉日，賢妹與王英結為夫婦。”

第二，扈成來講和，他跟扈成約定，完了要將扈三娘歸還。小燕覺得，他是不想歸還扈三娘，特意派李逵去扈家莊殺扈成，豈料李逵違了他命令，把扈家莊殺了個片甲不留，燒為白地。扈三娘痛失全家，他怕娶了，保不齊哪天扈三娘性發，在枕邊將他殺了，這可是有多少兄弟，也救不及啊！

第三，他還是怕人說。李逵來請功，他責怪李逵殺了扈三娘全家。李逵說：

“你便忘記了，我須不忘記！那廝前日教那個鳥婆娘趕著哥哥要殺，你今卻又做人情。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親，便又思量阿舅丈人！”宋江喝道：“你這鐵牛，休得胡說！我如何肯要這婦人？我自有個處置。”

小燕認為，宋江是想，晁蓋是山寨的大哥，大哥都還沒有女人。山寨裡九成九弟兄都沒有女人。大哥不好色，弟兄們都不好色，我怎能好色呢？

我若娶了扈三娘，弟兄們都要是想找女人，一人一個老婆，再生個孩子，山寨以後還怎麼管理？仗還怎麼打？將來怎麼成事？

下層越缺什麼，就越得說這個東西不重要，這是一種管理藝術，把禁慾當成美德來安慰自己。如果想在這些光棍漢群裡做一個一呼百諾的帶頭大哥，那麼就不能親近女色。

我將來要當山寨的第一把手，是一個要做大事的人，絕不能因為娶個老婆，在兄弟們面前失了威信。就算好色，也絕不能叫弟兄們看出來！

我當年答應給王英說一門親事，正好做媒把扈三娘嫁給他，從此以後，王英就會對我死心塌地，既懲治了扈三娘，又得到弟兄們的擁戴和稱頌，何樂而不為？

作者於小燕，甘肅酒泉人，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在《中國社群報》《中國審計報》《檢察日報》《甘肅日報》《山西日報》《教師報》《大河報》《大眾日報》《小小說選刊》等報刊雜誌發表小小說、散文、詩歌三十多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