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雲藝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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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生老病死。生和死雖是大事，卻也比較好應對，因為老話說得好，生死有命呢。既然把這個事情交給了命，我們自己就不用過於費心費力地去與之較勁了。可是老和病卻不那麼容易對付。一來老和病不是一時半會就完成的事情，老年階段總有一二十年，病的情況有時也有那麼久。實際上老和病往往是分不開的，老病交加遷延多年，實在是人生旅程中非常難過的一個階段，“人生實苦”在這個階段也尤其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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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照料癱瘓的父親十一年，我算是親身感受到人在老病交加的時候是多麼無助，多麼需要來自他人的關照。因為他本身沒有能力去完成基本生活自理的事情，從身體到心理上的脆弱使他變得尤其敏感，多疑，甚至不講道理，喜怒無常。而當他感受到來自他人的細心關照的時候，他就會很安靜，平和。

十一年來，我每週要做的一個事情是給他刮鬍子，剪指甲。頭髮一般一個月左右一理；洗澡這件事上，在他能坐輪椅的時候，大約一個月幫他淋浴一次；他坐不了輪椅的最後兩年，就是在每天照料他換護理墊的時候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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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每週我一進父親的屋門，他看到我或聽到我的聲音，叫我的名字，不出兩句話就會說，刮鬍子嗎？那其實不是問，就是想讓我給他刮鬍子了。他剛開始半身不遂的時候，還給他準備了一個電動刮鬍刀。我們用盆子打好溫水，還有毛巾、香皂，都給他放在身邊，想讓他坐在輪椅上自己刮鬍子。可是他一隻手操作不方便，總是颳得疼或刮不乾淨，他就不想刮。我試著給他颳了一次，沒成想從那就開始成為一個慣例。其實我刮的也不好，他因為中風歪了左半邊嘴角總是不能自主的活動，嘴角邊上的鬍子就刮不乾淨。

我用一個很簡單的手動的，需要換刀片的那種刮鬍刀給他刮。每次他都很配合，人也很安靜。還要時不時地跟我聊上幾句我的工作，孩子，或是他的抱怨。

我知道他是太需要這份被用心照顧的感覺，鬍子颳得乾不乾淨到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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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為了給父親理髮，我準備了一個電動推子。給他理髮其實很簡單，就是推光。這個活比刮鬍子好乾，特別需要注意的是，他因腦幹出血，做手術的時候腦袋的左半部分靠上的部分的頭骨被切去雞蛋大的一片。那個地方因為沒有骨頭，頭皮就形成了一個凹陷。他非常害怕被人碰了這個地方。理髮的時候，理到這塊地方，他永遠要重複一句話：慢點慢點別碰破了，破了就沒命了。

能做起來的時候，把他扶架到客廳，他坐在給他專門準備的非常結實的木頭春秋椅子上，可以一邊刮鬍子，理髮的時候一邊看電視。京劇是他最常看的節目，對那些傳統的京劇故事百看不厭。他後來因為麻痺的左腿僵直不能打彎了，做不了輪椅，強要坐就疼得受不了，要麼就出溜到地上。從此就在護理床上吃喝洗漱，也包括理髮刮鬍子等。在護理床上理髮刮鬍子的時候喜歡聊家常，把說過多少遍的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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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比起刮鬍子理髮，洗澡要麻煩一些。先要讓他坐在輪椅上，輪椅大些，進不去衛生間的門，小的輪椅他又坐不下。好在還能扶架著他站起來，就在衛生間門口把他扶架起來，把輪椅合起來放到衛生間門裡，再讓他坐在上面。一個人完成把他從護理床弄到衛生間淋浴那做好還真不容易，倆人一塊好些。

他很願意洗澡，水溫熱就行，剛開始衝淋時他總是有點不適應，過個幾分鐘適應了就要一邊沖洗，一邊

說這

說那。

當你那麼近距離的接觸一個生病的老人，幫助他完成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需要的時候，你會感到，人在老且病的時候是多麼脆弱，多麼需要令他非常信任的人在他身邊。如果身邊一個可信任的人也沒有，甚至身邊的年輕有力的人對他粗暴，令他害怕，他就太可憐了。

為人子女，在父母不能自理的時候用心做他們的理髮師，助浴師，護理他們的基本起居，讓他們雖不能自理也可以心裡放鬆安寧。父母在我們幼小的時候也將這種信任與依賴無私的給予了我們，在他們老去的時候，我們除了回饋以愛，別無選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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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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