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蘭倚在窗前，看著那傻小子風信小心翼翼地揣著一袋子錢，喜上眉梢地走進了院子。看來他終於湊夠錢了，可湊了這麼久的錢，就這樣來尋一場歡樂，是不是有點傻？

數十兩白銀換一場歡愉。只關風月，無關愛情，不談責任，也或許這正是男人們心中所求的吧。

但風信好像和以往的那些人不一樣，他看著劍蘭笑了半晌，說道：“你長得可真漂亮。”

“哦，有多漂亮？”劍蘭微笑問道。

“就像這花兒一樣好看。”他指了指剛剛帶來的一盆劍蘭花。這株劍蘭葉子肥碩、花穗剛剛抽出，正是嬌豔欲滴的時候。盆中泥土鬆軟泛新，看得出，剛移入盆中不久，想來應是他去山中所挖吧。可他顯然不知道，劍蘭喜光，在這暗無天日的宅子裡，註定只會一點一點枯死。

劍蘭望著那花出神，風信頓了半晌又說道：“今天，今晚的夜色真美。”

劍蘭抬頭從窗子望出去，無風無月，街上偶有行人路過，也是腳步匆匆，想必是急著歸家吧。可她，卻再也沒有家了。

“為什麼來找我？你賺錢不容易。”見風信侷促不安，劍蘭問道。

“我，”風信頓了頓，鼓足勇氣道：“我心悅姑娘已久。”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我又是什麼身份？”劍蘭嘴角微微揚起，眼中卻不見笑意。

“我當然知道，但我喜歡的是你，與這些有何干系？”風信急道。

“哦，也是，不然你不會拿出全部錢財來買我一夜。”劍蘭此刻卻是笑吟吟地望著風信，伸手輕輕勾了下他的手指。

“劍蘭姑娘……”風信竟然沒有動作，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我喜歡你，是想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不是圖一晌貪歡。”

……

於是傻小子風信，在劍蘭房中坐了一夜，絮叨了一夜，將自己的一切交待了個底朝天。

次日，望著風信離去的背影，她一面心中湧起一絲感動和不該有的念想，一面卻又希望他和那些來尋歡作樂的男人一樣，一切不過逢場作戲罷了。

若他的情意是真的，那她豈不是糟踐了他的滿腔真情？

劍蘭苦笑一聲，自己尚且長滿蝨子，又哪裡顧得上別人身上的痛癢？

風信未經情事，也從未和女人打過交道。劍蘭只稍稍撩撥，他便巴心巴肺地對她好，口口聲聲要賺錢給她贖身，指天發地地說絕不負她。

那一日，院子裡來了一個客人，藉著多喝了幾壺酒便大耍無賴，將姐妹們一個個欺辱了個遍。那人走到劍蘭身邊，非得讓她當著眾人的面表演十八摸。可煙花之地也有煙花之地的規矩，青樓女子也有青樓女子的驕傲，劍蘭當然不從。

那人有點錢勢，又慣不講理，沒人願意招惹上。唯有在外賣藝的風信，聽到動靜一頭就衝了進去，幾拳就將人揍得倒地不起。

劍蘭心上那層堅硬的殼忽然就裂了一角，一縷陽光就這麼照射進來。

“你就這樣將人打了，不怕遭到報復嗎？”劍蘭看著怒氣衝衝的風信問道。

“那也不能讓人欺負你。”風信說得擲地有聲，彷彿他是個無所不能的英雄。

“哈哈……”劍蘭忽然大笑了幾聲，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笑話，“我做的原本就是賠笑賣身的事，哪來的欺負？再說，你又能護得了我幾次？”

“劍蘭，你放心，我一定賺很多的錢，給你贖身。”風信的臉僵硬了片刻，鄭重地說道。

“那你有錢嗎？我的贖身費可不便宜。靠你這點本事，恐怕得積攢數十載吧？”劍蘭不笑了，表情變得冷厲起來，“人生短短，有幾個十載？莫不成等我死在這裡頭了，你將我的屍身贖回？”

“不，不會那麼久的。劍蘭，你信我，信我。”風信不知道劍蘭為何今天突然就便了個人似的，只以為她是受了刺激。心中不住地自責起來，都怪他沒本事，怪他落魄如斯。

終於走了，永遠都別再來了吧，最好是離開這裡。劍蘭又一次看著風信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