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娛樂

我的姐姐,話題的勝利,電影的完敗

我的姐姐

導演:殷若昕

編劇:遊曉穎

主演:張子楓/肖央/朱媛媛/段博

梁靖康/金遙源/王聖迪

型別:劇情/家庭

地區:中國大陸

上映:2021-04-02(中國大陸)

片長:127分鐘

語言:漢語普通話

作者:木頭人

最近似乎有一類電影,從《送你一朵小紅花》初露端倪,到《我的姐姐》全面升級,且因為這兩部電影已經取得的票房佳績,往後或許還會蔚為大觀,我願稱其為“社會新聞派”電影。

《我的姐姐》劇照

之所以如此稱呼,全因此類電影的創作另闢蹊徑,乃是從社交媒體上最聳動最能引起話題和點選量的社會新聞中,如標題黨小編一樣把最容易讓人淚花灑落或血壓升高的元素拼湊在一起的組合物。且看《我的姐姐》,這部電影改編自多年前一則真假不明的天涯神貼,其中姐姐上大學後父母添了個弟弟,房產在姐姐名下,父母因意外突然去世,親戚要求姐姐承擔幼弟的撫養責任,結果姐姐送養弟弟,這些故事主線都來自原貼。但天涯原貼裡的姐姐可比電影裡的安然絕情多了,鑑於當今國情,主創顯然不敢也不能在中國銀幕上呈現一個足夠自私的女性主人公形象,因此電影另外還加了很多層道德保險,如姐姐小時候曾被父母強迫假扮瘸子,希望藉此繞過計劃生育的限制再生一胎;姐姐在弟弟出生後一直自力更生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姐姐沒考上心儀的專業,是因為被父母改了志願只為了可以早些幫襯家裡,諸如此類等典型重男輕女的情節。

《我的姐姐》劇照

但比起考慮如何在真實語境中合理地鋪陳情節,“社會新聞派”電影顯然更關注如何儘量把話題度十足的爆點囊括進來:姐姐最親的人是舅舅和姑媽,那這舅舅必須是被寵壞一事無成的弟弟,而姑媽則是無怨無悔的姐姐,不光教育機會和繼承房產全部出讓,連從俄羅斯被叫回來幫弟弟帶女兒這種匪夷所思的要求都能答應;姐姐有男友,那必須是個媽寶男,還有一對兒子婚都沒結就準備好嬰兒房的奇葩父母;姐姐在醫院裡工作,那必須安排上寧願死也要生兒子的孕婦一家出場……把大家耳熟能詳的女性困境不加思考主次不分地都擠在一部電影裡,那不叫敘事效率,不叫關注現實,更不叫女性主義,那只是廉價的堆砌,是劇本層面的完全偷懶。

《我的姐姐》劇照

“社會新聞派”電影一邊冠之以“現實主義”的名頭試圖擺出嚴肅思考的姿態,一邊卻將段子式的情節不時上演。姐姐第一次去男友家見家長,出來就被弟弟喜當媽,此時輕鬆幽默的配樂還“適時”響起;姐姐去面試領養家長,結果來了一把孩子當寵物的同性戀,一對雞娃爹媽,一對只要男孩的夫妻,總之各種奇葩,齊活了。主創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低下的橋段設計是否會影響電影的敘事氛圍,好像一部電影裡不硬塞點喜劇元素就沒法交代。但實際上這使觀看這部電影的過程更像是一次社交媒體上的瀏覽體驗:前一分鐘還在為某個新聞氣得義憤填膺,下一分鐘就被某個段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的姐姐》劇照

其實從《我的姐姐》這個片名開始,電影的敘事重心就是坍塌凌亂的,據說這部電影原名實為《踢皮球》,其實不如改名成《我的弟弟》還更為恰當,因為比起關心姐姐的命運,主創好像更在意如何塑造弟弟的形象,好讓銀幕裡的姐姐和銀幕外的觀眾都心生不忍。但弟弟這個人物到底只是一個符號式的寵物,不具備真正孩童應有的感情。全片從頭到尾,這娃竟然都沒因為父母的去世而大哭過,你說他是因為太小不懂什麼是死亡吧,他又曉得在姐姐面前借背誦“相煎何太急”來打親情牌,前面鬧得口水橫噴上房揭瓦,後面卻懂得自己打電話求收養,於是一會是無敵熊孩子,一會是睿智懂事帝,總之無論如何都不像一個正常的6歲孩童。“你喜歡我”,“你不能等等我嗎”,“姐姐我只有你了”,光看這弟弟的臺詞,真以為進了什麼奇怪的片場。就像社會新聞展現的只是其中人物極表面的行為動作而不追問其合理性,“社會新聞派”電影的人物邏輯也總是服務於主題本身,而非從真正的人性出發。

《我的姐姐》劇照

本質上,對“社會新聞派”電影的討論和一次微博熱搜的狂歡沒什麼區別,都是一種借題發揮的立場言說。關於《我的姐姐》的褒揚中,最常見的或許是“這類題材需要被看見”,但實際上這些戲碼可謂日日見,月月見,年年見。雖說某種程度上電影拍的都是“太陽底下無新事”,但之所以說藝術源於生活並高於生活,在於電影可以對生活做出更具溫度的想象,更富層次的描繪,更深刻的體察,以及更透徹的洞見。《我的姐姐》反映出來的最大問題不在於那個引起巨大爭議的結局,而在於如此平庸如此虛假的電影,竟然能引起這麼大的討論度。這不是電影的勝利,而是話題的勝利,其結果不過是再一次印證了中國電影型別尤其是現實主義題材的匱乏,以及整體言論空間的貧瘠。

《我的姐姐》劇照

至於對這麼一個看似開放,實際傾向性已經非常明顯的結局的爭論,在我看來和之前對女性是否有做全職太太自由的討論,實在是有某種異曲同工之妙。向下的自由從來都算不上是自由,即使這是姐姐作為一名獨立女性的選擇,但在“扶弟魔”和“樊勝美”屢見不鮮,親情綁架和血緣枷鎖的標準敘事已佔據主流的情況下,我們真的還需要再創造和歌頌一個為愛犧牲的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