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獨步》裡，除了深情驍勇的皇太極，給我留下印象深刻的另一個人，是代善。

那個在殿下跪著，在人群后退著，在宮牆角隱出一片衣角的代善。

那個從青澀到白髮，都痴念著東哥的代善。

從青澀到白髮的痴念在書中原本也算不得什麼稀奇的。

只是面對努爾哈赤跋扈狂躁的愛，禇英狂熱霸佔的愛，皇太極霸道專一的愛，唯代善，他潤溫如玉，他從不勉強，哪怕都是極愛。

雖然小說裡描寫代善筆墨不是特別多，但每一筆都有著衝擊力。

歷史上代善雖未登上權利巔峰，但也位高權重，受人敬仰，雖有波折，卻也能平安渡過。

在權力鬥爭殘酷的皇室，他雖沒有坐擁天下，卻也一生戎馬，一世功勳，也是少有的能平安一生的人。

歷史上的代善有勇有謀、內有乾坤；小說裡的代善溫潤如玉、澈如清秋。

如果不是那麼完美的皇太極“橫空出世”，我想我也會喜歡代善的。

正如悠然，在皇太極未曾出現的歲月裡，她也是傾心於代善的。

代善永遠在笑著，微笑，淡笑，淺笑，這笑安定而長遠，但他又永遠在忍讓，在觀望，在等待，在退縮。

即是從第一次相見，在霸道的褚英面前，在曖昧的努爾哈赤面前，那雙深深望著的眼眸光澤黯淡了下，然後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閃入人群中。

起初，悠然並不在意，那時的代善還是個十歲大的孩子，她喜歡他的溫柔善良，也欣賞他的俊朗雋秀。

後來，議政廳一事，她在情急之中將無聲的吶喊求助於褚英，但褚英方才動了一步，已被後面的何和禮拉住了。

這裡，瞧不出代善有何作為，代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動，即使傷入心肺、即使心痛至死，他的腳步依舊不動分毫。

對著悠然，他永遠有著溫柔如水的眼眸，淡定從容的笑意，以及深情不渝的話語。

只可惜，他的溫潤換不來她的安全，他只能看著她去赴一個個陰謀。

也許，代善一開始的謹慎過分，便已註定了他悲劇的結局。

像東哥這樣“可興天下，可亡天下”的女子，他給她的只是呵護，卻謹小慎微，那註定是要不起她的。

他愛到極致，卻也哀傷到了極致。

02

代善，這個努爾哈赤的第二子，即便在褚英失勢後，也並不曾對權力表現出太多的熱衷。

儘管明明是最有希望的那個，無論是在族中威望還是軍功上，他都是很出色的那個。

雖品性如玉，打起仗來卻毫不含糊，凜然之氣依舊可以看到太祖皇帝的影子。

其實代善之驍勇，足可以和書中各位相匹，但他的驍勇只在戰場。

當面對東哥時，他體會她要的，他便拱手讓出他的所有。

當東哥問皇太極，江山美人孰重時，皇太極不答。

而在代善這裡，卻是一餐一江山。

他放棄了江山，也放棄了美人，他只是從了心愛之人的心意，求得一餐的瞬間。

從此後，終其一生，再無這樣兩人相對的早餐。

那是何等傷感的一餐。

皇太極說代善是因為懦弱，沒能留住東哥，也許很多讀者也認為如此。

但其實，我覺得並不是代善無能懦弱，反而是他太有能力。

努爾哈赤曾對東哥說：

兩年前我忽然發覺原來我一直錯看了這個兒子，代善帶兵攻打哈達的那股狠勁，絕對是我前所未見的，他有勇有謀，竟是比褚英更得將士們的信任與擁戴。我竟不知道，我一直忽略掉的這個老二，武功謀略，竟是無所不能。我知道，要讓他真心實意地站出來，再次燃起鬥志，需得給他下一劑猛藥。而你，就是那劑猛藥。

努爾哈赤，是代善與東哥之間最大的阻力，也是導致東哥代善分手的直接原因。

怪只怪代善生錯了時代，出生在不平靜時代中親情寡淡的帝王家族，努爾哈赤利用東哥控制著代善，刺激著代善。

無疑，代善是有能力，有魄力的，他的溫柔只給了東哥。

戰場上，代善驍勇善戰，領軍率兵，屢立奇功。

為了東哥，從曾經掩藏才能，只想明哲保身，到顯露鋒芒，再到手握重權。

代善想與東哥在一起，遠比皇太極艱難。

皇太極是幸運的，避過了努爾哈赤的視線，躲過就努爾哈赤的打壓，得到了東哥的愛。

其實，代善沒能如願，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那便是，代善對東哥的愛，那種可以稱之為溺愛的寵愛，沒有強迫，沒有壓力，沒有權利取捨，不參雜任何交換的單純的愛。

有的只是尊重、呵護、給予。

即使當東哥已死，代善都依舊不負誓言。

當皇太極集權，他率先自動走下高臺，放棄手中平起平坐、共同理政的權利，只為守護她想要的。

代善，他的優雅，他的與世無爭，若是生在了太平年代，與他一起看朝陽落日，遊遍大江南北，亦是很愜意的事情。

只可惜，他生在了這樣的時代，他的不斷退讓和隱忍，註定了無法保護自己以及自己心愛的人。

03

東哥離開了，真的離開了。

當東哥去世時，他的悲痛令人心碎。

代善曾如何努力地尋覓著東哥的影子。

先是大妃，利用著自己與東哥的相像，賜飯。

若不是代善心中的一點痴念，最後又如何會成為皇太極的把柄。

可他知道，那終不是東哥。

再是蘇泰，那急急地奔去想見到蘇泰的心情，都會讓人疑心他是個好色之人了。

代善為了蘇泰和皇太極有了平生第一次爭吵，且是那樣地激烈，連多爾袞都說他這次的確太糊塗。

只是記得他說，這次，不會再放手。

可就是這樣的決絕，依舊在見了蘇泰之後，煙消雲散。

哪怕是七分相似，但代善還是失望了。

他明白了，蘇泰是水中月、鏡中花、海市蜃樓，她不可能取代東哥的地位。

他放棄了，他不僅僅是放棄了蘇泰，他幾乎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在那雙溫潤的眼眸之後，代善曾經煎熬過怎樣的歲月啊。

阿巴亥又如何，蘇泰又如何，永遠都代替不了東哥。

皇太極說，代善是在明白這一點後絕望了，自己找死，他不想活了。

這是生不如死，所以自己找死。

戰爭動盪，陰差陽錯，東哥以另一個身份成為了八福晉，而代善卻以為東哥已死。

他後悔、自責為什麼沒能保護好所愛。

甚至，當他看到皇太極身邊站著的是他不認識的步悠然時，他大聲質問皇太極，怎麼把東哥都忘記了？！

只因允諾同桌吃飯，只因阿巴亥與東哥有一絲相似，只因想找回東哥的一點點影子。

於是代善不顧身份，不顧閒言碎語，接受阿巴亥示好，最終受緋聞所累。

然而，影子只是影子。

終於當他發現誰也無法代替東哥的時候，他開始自掘墳墓，一步步地與皇太極作對，將自己逼入絕路。

代善眼中不再有波瀾，他一心求死，因為再也無法與她相戀，哀莫大於心死。

此時，東哥以海蘭珠的身份回到了皇太極身邊，改換身份的步悠然在一旁看著這樣的代善同樣心痛。

雖然心中是放下了代善，可是卻是一份還不完的情債，她能做的，僅僅是懇求皇太極放過求死的代善。

悠然在心裡對代善說了千次萬次的我欠了你，然而，也只能在心裡說。

04

你要的，便是我要的。

這是代善給東哥的承諾。

愛到什麼程度，才會說出這句話？

為了這個承諾，代善放棄爭權，拱手江山，助力皇太極登上權利巔峰。

明明知道東哥愛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但代善已然為愛成痴，因愛而困，即便自己暗自神傷，也要看她笑靨如花。

他說：

縱然爭這一世權力又如何？

十年前我的心已隨你亡在了喀爾喀，每每午夜夢迴，常會傻傻地質問自己。

最初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去爭奪那份虛華，卻偏又落得捲入漩渦之中不能自己。我已迷失，竟忘了原先的初衷，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只有你活著，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才有了意義，否則，一切都只是空。。。。。

代善終於把自己心中的那份小愛化成那份大愛。

如此的愛才更是偉大，才會令那個他愛的女人東哥覺得自己有負於他，才會記得他一輩子吧。

當我真正靠近代善，靠近書中的這個人物，我也希望有個人愛他，如他愛東哥那樣，深入骨髓去愛他，因為他值得。

思緒又回到了那紛雜亂世中僅存的一抹溫潤。

那是大婚喧囂中的送嫁懷抱；是放棄爭權前同桌而餐的期待眼神；是八角殿前輕輕一擁的無限溫存；是離開大妃時的孤獨和決絕；是在雨中獨自練箭時的颯爽英姿；是軍營帳前奮勇殺敵的三箭齊發；是書房相伴的纏綿身影；是每日送餐時的細密心思；是礙於父兄的款款情思；是青梅竹馬的為你而等；更是，那雙讓人久久無法忘懷對東哥的溫潤眼神……

可惜，一個個小瞬間在流逝，這樣的溫暖再也沒有出現過。

悠然為代善向皇太極求情讓他活著，然而她不知道，這樣活著的代善了無生趣。

情深若代善，何其苦？

他要的，哪怕是一餐飯，一次握手，甚至，一個能再次眷戀的眼神，讓他的一生深情有個停泊的港灣。

禇英佔有東哥，皇太極擁有東哥，而東哥在代善那裡，一生一世，只是巧笑嫣然的鏡中花。

代善，能力卓越，在書中卻是偏偏為情困一生的人。

代善，終是選擇了自己的方式，固執地愛了步悠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