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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的女兒和武大郎的女兒,究竟誰最可憐?

西門大姐嫁了個渣男,最終被逼得自縊身亡,迎兒在武大郎死後一直寄養別家,最後嫁了人。然而相較起來,迎兒的命運卻最為悲涼,這是為什麼?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先來分別看看西門大姐和迎兒的一生。

西門大姐

這是西門慶和先頭老婆陳氏生的孩子,在西門大姐14歲那年,這陳氏就去世了。沒有母親的西門大姐,此後只能倚靠父親,但是西門慶這人,一心都在搞錢和搞風月上面,根本顧不上這個閨女,所以西門大姐的人生悲劇,從這就開始了。

第三回時,透過西門慶之口,我們知道她已經被定了親。

她未來的丈夫叫陳經濟,跟她一樣才17歲,那時還在讀書。公公陳洪,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的親家。

表面上看,這門親事是門當戶對的,然而那時候的西門慶,連孟玉樓都還沒娶進來,更別說李瓶兒了,而這兩個女兒正是他發家致富的根本。那時他不過一個小藥店的老闆,根本沒法和陳家相提並論。

所以找陳家做親家,不過是西門慶看中了陳家的權勢。西門大姐的婚姻,就這麼成了西門慶攀附權貴的棋子。

西門慶的算盤打得啪啦響,卻不知一盆冷水很快澆了下來。

因為楊提督被劾倒,作為親家的陳洪一家也將要面臨一場災難,陳洪夫婦逃到了姐夫家,而陳經濟夫婦只好躲進了岳家西門府。

這場災難一度把西門慶嚇得不輕,據當時的上面的意思,不僅楊提督,就連“門下親族用事人等,都問擬枷號充軍”。那段時間他東奔西走,花了大錢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擺脫出來,為此還錯過了和李瓶兒的婚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陳經濟夫婦到西門府躲禍時,帶來了不少金銀細軟。

這些金銀細軟既有西門大姐的嫁妝,也有陳家貪斂的贓物,還有陳家的資產。可到達西門府後,它們就被抬到了吳月娘上房存了起來,此後便如羊入虎口,別說是陳經濟,就是西門大姐,也輕易見不到這些財產,她雖然是在自己家,父親還是縣上的大富豪,可是她連買一件汗巾子,都要再三斟酌。

西門慶寵婢,對婢女媳婦出手大方,卻很少想起來要給自己閨女點零花錢,唯一一次主動給西門大姐做衣服,竟然是龐春梅提出要做衣服時,順帶給西門大姐做了一件一樣的。可憐西門大姐,本來一個大小姐,竟然被降到婢女一樣的位置。

不過,真正的問題在後面。

西門府家風頹靡爛糟,本性輕浮風流的陳經濟一到這種地方,很快如魚得水,他跟小丈母孃潘金蓮打情罵俏,跟西門慶的女人宋惠蓮調笑犯嘴。未進一步發展,著實是因為岳父西門慶還活著。

陳經濟喜風花雪月,西門大姐卻一本正經,本身她也長得不盡人意,書中寫她生得是“鼻樑仰露”,“聲如破鑼”,這在一眾貌美如花的小娘之中,不免要自卑和壓抑起來。而因為是投奔孃家,讓西門大姐有了一種有恩於陳經濟的優越感,因此她開始敢於責備丈夫。

夫婦倆開始出現了隔閡。

當然,這僅限於西門慶在世時。西門慶一死,舉目望去,整個西門府皆是女流,唯有陳經濟一個成年男子,他成了當家男人。西門大姐的家庭地位也驟然下降,甚至在陳經濟和潘金蓮偷吃被西門大姐發現後,他都能面不改色呵斥西門大姐:

“你家收了我許多金銀箱籠,你是我老婆,不顧贍我,反說我雌你家飯吃!我白吃你家飯來?”

終於,因為丫頭秋菊的多次告發,吳月娘終於相信陳經濟和潘金蓮的私情,並將二人當場捉住。吳月娘與眾女眷將陳經濟一頓亂打後攆出西門府,潘金蓮也被賣了出去。

陳經濟被掃地出門時,當年他帶來的金銀細軟卻還留在吳月娘那裡,這讓他更痛恨上了西門府的人,連西門大姐也不讓進門了。

而吳月娘呢?她哪裡捨得把這些金銀細軟還回陳經濟?所以她絕對不會讓陳經濟休掉西門大姐,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繼續霸佔他們的財產。

正在愁眉莫展時,吳月娘得知陳經濟父親去世,她趕緊備好祭品次日叫人抬滿身縞素的大姐去陳家,未想卻被滿身怨氣的陳經濟大肆辱罵,並又踢又打命轎伕抬走,轎伕無法只得又把大姐抬回西門府。

這可把吳月娘氣壞了,她對西門大姐說道:

“孩兒,你是眼見的,丈人、丈母那些兒虧了他來?你活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我家裡也難以留你。你明日還去,休要怕他,料他挾不到你井裡。他好膽子,恆是殺不了人,難道世間沒王法管他也怎的?”

第二天她又讓人把西門大姐送到陳家,那大姐又被陳經濟打罵了一頓,連他親孃來勸都被推了一跟頭,西門大姐連夜被送回孃家。陳經濟放出話來:

“不討將寄放妝奩箱籠來家,我把你這婦人活殺了。”

吳月娘捨不得還回陳家的錢,西門大姐也被打怕了不敢再去,就這麼消停了一陣。

後來,孫雪娥被官賣後,陳經濟放言要告吳月娘,心力交瘁中她只得將當年陳氏夫婦寄放的箱籠搬出,跟西門大姐一塊抬到了陳家。

可是,西門大姐在陳家也徹底失去了地位,陳經濟甚至把她趕到偏院的耳房去住,正房則給了小妾住。

之後,陳經濟帶著千兩銀子外出做買賣,回來時血本無歸。卻聽得兩個妻妾狀告對方,西門大姐被狀告“偷米換燒餅”吃,當日富甲一方的西門家大小姐,竟然會淪落到偷吃的境地,可知她處在怎樣的環境中?可陳經濟絲毫不會考慮這些,對著西門大姐就是一頓毒打,西門大姐氣不過撲向小妾,卻被陳經濟又打又罵外加嘲笑,西門大姐被打得口鼻流血,半天才醒過來。陳經濟卻早與唱曲的小妾嬉笑著回房了。

彼時的西門大姐,被絕望包圍,當夜,她找來一根繩子,搭上房梁,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迎兒

迎兒是武大郎和先頭娘子的女兒,在她還很小時,親孃便去世了,此後跟著賣燒餅的父親過活。

武大郎撿漏娶了潘金蓮後,迎兒有了後媽。

迎兒出場時,已經有12歲了,當年潘金蓮這個年紀,就已經是喬模喬樣的了,可似乎是遺傳的緣故,迎兒卻顯得很是軟弱和木訥,這在後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中都有充分體現。

譬如潘金蓮有意勾引武松,一旁的迎兒明明都看在眼裡,可是當潘金蓮向武大郎賊喊捉賊時,竟然讓武大郎跟迎兒驗證,這分明就是吃準了迎兒的脾性,知道她不敢說出實情。

再有武大郎被西門慶踢中心窩後,連躺在床上五日,卻湯水未見一滴,迎兒作為閨女,眼見父親如此慘況,卻只敢看著,只因“吃了婦人(潘金蓮)禁住。”

迎兒為何如此害怕潘金蓮?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潘金蓮一直以來都在虐待這位繼女,這點武大郎也心知肚明,他曾與鄆哥說過:

“我先妻丟下個女孩兒,朝打暮罵,不與飯吃”

可縱然如此,武大仍舊沒有指責過一次潘金蓮,可知武大的懦弱和委曲求全。

武大的一步步退讓,讓潘金蓮膽子愈大,最後直接一碗藥湯結果了他的性命。

武大去世後,迎兒更加悲慘了。

她徹底成為了潘金蓮的婢女,她每天要服侍潘金蓮飲食起居,為她燒水洗澡、做飯做菜,甚至還要協助她和西門慶私會。

一次,左等右等等不到西門慶的潘金蓮,聽聞情郎娶了三老婆孟玉樓,便命迎兒去尋西門慶,這迎兒在街上逛半天也不見大官人的影兒,那西門大宅她也不敢進去,只好一個人回來,這可把潘金蓮惱壞了,書中寫道:

“(迎兒)來家被婦人噦罵在臉上,怪他沒用,便要叫他跪著。餓到晌午,又不與他飯吃。”

這時天正熱著,潘金蓮便叫迎兒去打水洗澡,接著命她下餃子,等回來一瞧,少了一個餃子,潘金蓮大怒,又是脫去迎兒的衣服狠狠鞭打30下,又是用指甲在迎兒臉上掐出兩道血口子……

潘金蓮嫁到西門府後,迎兒被託付給了王婆。

武松再回來時,得知潘金蓮和西門慶的苟且之事,欲取西門慶性命,誰知西門慶沒殺著,卻殺了李外傳,最終被刺配孟州,臨行前他將侄女迎兒託給了鄰居姚二郎看管。

迎兒就在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家過起了日子,等再出場時,已經是七年以後了,這些年迎兒是如何度過的?書中沒有交代,但是從“迎兒”這個名字來看,她註定就是一個奴才婢女的命,寄人籬下的迎兒,只有更加自卑和軟弱,更加呆笨和膽小。

武松再回來時,迎兒已經19歲,可是她還沒被嫁人,所以在打聽到潘金蓮被攆出西門府後,武松借共同照顧迎兒之名,將潘金蓮騙來了家。

那一夜,潘金蓮和王婆進屋後,迎兒拴上了前門,頂住了後門,武松就在這裡取了這兩人的性命。

只是,《金瓶梅》裡的武松,比不得《水滸傳》裡的武松,在殺掉潘金蓮和王婆後,他將迎兒倒扣在了屋裡,就要跑路。這迎兒本來早就嚇得腿軟了,現在看到武松留她一人在原地,恐懼倍增,就求武松:“叔叔,我害怕”,可武松卻道:

“孩兒,我也顧不得你了”

說完一跳到王婆家,開啟王婆的箱籠拿了八十五兩銀子,逃往梁山去了。

迎兒呢,則被姚二郎“嫁與人為妻小去了。”

以上就是西門大姐和迎兒的生平,總體看來,兩人的命運都很悲慘。

她們一樣早年喪母,兩人父親品行大相徑庭,但給她們造成的生存環境卻是相似的。

因為西門慶終日流蕩花酒之中,無暇顧及自己,所以西門大姐的生活,更多是指望繼母吳月娘,所以任何時候,她都會自覺維護吳月娘的利益和權威,甚至在丈夫和繼母產生矛盾時,她也毫不猶豫站在繼母一邊指責陳經濟。

然而吳月娘又是個異常貪婪和無能的人,她一心霸佔陳家寄放的箱籠,對於西門大姐毫無半點憐憫和情感,西門大姐在一次次維護她的過程中與丈夫決裂,吳月娘卻沒有一點自責,反而視其為累贅一腳將其踢開,連西門大姐上吊死後,她都藉機帶人進陳家將陳經濟打了一頓,又將大姐的嫁妝搬了回來。

吳月娘眼中只有錢財,西門大姐的死活她毫不關心。

迎兒呢?天生蠢笨,她就算不指望潘金蓮,也早就被潘金蓮拿捏得死死的,她活成了潘金蓮的傭人,甚至在父親臥病時一杯水都不敢去倒。

雖然迎兒後來嫁人,但她的家庭背景和性格,也只能做小,她在婆家也是毫無地位可言,甚至終日飽受欺凌。

但非要比較的話,迎兒是最慘的。

西門大姐好歹有過一段大小姐的日子,即便被吳月娘算計,她還有李瓶兒這個五娘對她多加照顧,她倆也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雖然父親沒有照顧到他,可在西門府她終歸有個小姐的地位,她雖然不被丈夫所喜,但在家裡躲禍的那幾年,她起碼還有些底氣說上兩句話。

可是迎兒就不一樣了,她自小跟著賣燒餅的父親過日子,燒水做飯樣樣不落,後媽過門後對她非打即罵,父親看在眼裡都不敢言語,她的世界只有苦力和打罵,終日提心吊膽,後來父親橫死,叔叔在家中殺害繼母,種種血腥現場可以跟隨她整個人生。即便後來嫁人,也無非是西門大姐的下場。

總的來說,西門大姐起碼曾經見過光明,迎兒卻一直活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