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培樹
編輯 | 孫大聖
一提起海清，許多人都會腳趾抓地。
2013年的快男舞臺上，她對彼時還是素人的歐豪大為讚賞。
她用一句「你是我的神」，一句「我的短髮為你而留」和一個虔誠的跪姿，讓歐豪和臺上的諸位資深評委們都陷入了手足無措中。
相信那時候他們心裡肯定都在捉摸同一個問題：
海清這是瘋了嗎？
因為此場面過於經典，9年之後，也就是2022年又被網友們挖出併成為繼「羊胎素」之後的一大網路奇觀。
彼時的他們不會想到，當海清再度引爆網路時，竟已成為文藝片女主。
從“女瘋子”到文藝片女主，海清的轉變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
但其實，只要對她稍加了解，我們就會發現海清其實從沒變過。
她只是，被人誤解得太深了。
01
1977年海清出生在江蘇南京。
她的本名是黃怡，這個名字是她奶奶給取的。
「希望她能像秦怡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
如今想來，或許海清的命運在那時便已註定了。
海清的的母親是甘濤先生的侄女，父親則是一名老師。
她小時候過得很苦，她來得不巧，正趕上家族衰落之際，空有個京昆世家的名頭，實際連一把像樣的傘都買不起。
後來還是舅舅給她買了一把藍點的雨傘，不過她還是願意淋著——她捨不得用。
海清不僅物質匱乏，精神也受到極大的壓制。
身為甘氏後人，她不僅要每天練嗓子、練功夫、抄《朱子家訓》，還要遵守許多繁文縟節，一個沒做對，便要立正捱打。
但海清拒絕逆來順受，她的反抗方式是去少年宮學跳舞。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舞還沒學多久，倒莫名其妙地演了電視劇。
那一年，她剛剛七歲。
能得到演出機會，是因為她很會哭，一扭頭眼淚就噼裡啪啦掉。
進劇組後，海清便跟著大人們一起熬夜、喝咖啡、出去玩。
演了兩年後，她徹底愛上了這種生活，演員夢開始在她心底萌芽。
不過因為沒再接到邀約，她又回到了舞蹈室。
在那裡，她一待就是11年。
期間，她從學校一路跳到了江蘇省歌舞劇院，每個月能拿800塊工資。
值得一提的是，1996年，當郭富城到南京唱《對你愛不完》時，海清是伴舞之一。
能夠為偶像伴舞，她十分激動，可沒多久她就傷心地發現自己的站位離天王最遠。
彼時的她不會知道，18年後，她會作為《中國好舞蹈》的評委坐在郭富城的身邊。
誰也沒想到，這次伴舞之後沒多久，海清便因尾椎骨粉碎性骨折而被迫放棄了舞蹈夢。
聽醫生宣佈這個不幸的訊息時，她非常難過，但同時也鬆了口氣。
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跳舞的天賦，她身體太軟，很多動作都完成不了。
不過放棄舞蹈之後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海清一時有些迷茫。
這時，她想起了奶奶對自己的期待以及7歲時的經歷。
最終她決定考北京電影學院，轉行當演員。
去上海參加藝考時，海清和她媽碰到了金鎖。
她媽笑著打趣她說：
「這姑娘真漂亮，她考上了你沒得混」。
出乎海清意料的是，平平無奇的自己過了面試，金鎖卻落選了。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入選，正是因為她的相貌沒那麼出眾。
藝考過了，接下來就是文化課了，這對海清而言並不難。
雖然她因為跳舞而沒有接受過初高中教育，但在父親的督促下，她的文化課功底打得很紮實。
經過一段時間的苦讀，她最終以420分的好成績如願被北影錄取，成為了黃磊的學生之一。
這一年，海清20歲。
在進入大學校園，脫離父母的控制後，她性格中的那點倔勁開始顯現出來。
02
那時北影的學費是一年5800塊，這對海清而言，無疑是一筆鉅款。
因此她早早就打定了物盡其用的決心，大學四年她過得無比充實。
她白天演話劇，在虎妞和繁漪之間遊走。
她珍惜每一次表演的機會，即使生病了也要堅持，有一次還不小心暈倒在舞臺上。
海清此舉，頗有幾分不瘋魔不成活的架勢。
此事在師生們後來的口口相傳中，逐漸演變成「海清為了排戲，累到吐血」。
話劇之外，她將更多的時間放到了閱讀中。
《塵埃落定》《百年孤獨》《生活在別處》《靜靜的頓河》等書，她都一看再看。
到了晚上，她又含上石子，站在操場上一遍一遍地練習發音。
她站在路燈下，挺立的身影暗示著她的決不妥協。
不過海清雖然對自己特狠，可面對朋友卻十分仗義。
聽同班同學溫崢嶸說想吃烤鴨，她二話沒說，直接跑去獻血，然後拉著溫崢嶸去烤鴨店大快朵頤。
照理說，肯努力、為人真誠的海清應該很快就能嶄露頭角，可現實卻恰恰相反。
大三時，別的同學已經進組一年多了，她才接到了第一部戲。
畢業那年，她主演了《青蘋果》，可如泥牛入海，一點波瀾都沒有。
同年，她與金鎖、陸毅等人合作了電影《一見鍾情》。
彼時的金鎖已經憑藉《還珠格格》聲名鵲起，後來還因此片被提名百花獎最佳女主角。
見北影的落選者都混得比自己好，海清的心情十分苦悶。
好在她想起了黃磊在大一開學時反覆叮囑過他們的話。
「做演員和明星是兩回事，走紅是額外，不紅才是常態」。
將這話默唸無數遍之後，她的心態終於漸漸扭轉了過來。
海清開始早睡早起，用書籍、電影和健身來充實自己。
可時間久了，焦慮還是突破了她的防線，捲土重來。
她急得啃手指甲蓋，啃得雙手都血肉模糊。
她甚至開始買彩票，一度成為樓下彩票店的常客。
海清記不清她曾滿懷希望地刮過多少次塗層，她唯一記得的是她一次也沒中過。
可她不肯放棄——彩票是她這個溺水者惟一能夠到的浮木了。
終於在幾個月後，海清等到了因演話劇而認識的丁黑的電話。
他邀請她出演《玉觀音》中的鐘寧一角。
聽到這個訊息後，她激動得跳了好高，一切苦惱瞬間煙消雲散。
因為導演是她相識多年的朋友，海清這次的拍戲體驗很愉快。
自然地，她的發揮也比以往更為出色。
海清本以為這次自己可以一雪前恥了，然而事情的走向卻出乎她的意料。
《玉觀音》播出後，初出茅廬的孫儷一炮而紅。
金鷹獎、春燕獎、十佳演員等多個獎項都被她收入懷中，好不風光。
海清雖然也受到了一些讚揚，但相比孫儷，完全是毛毛雨。
好在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遭遇這種打擊了。
因此在短暫的失意後，海清很快打起了精神，開始迎接新的挑戰。
彼時的她並不知道，四年之後，她將遇到她此生最大的兩位貴人。
她的人生也將會被徹底改變。
03
在憑藉鍾寧一角有了一些關注度後，海清的戲約明顯變多。
之後她出演了《書香門第》《梅花檔案》《海棠依舊》《海之門》等多部電視劇。
曝光度多了，機會自然隨之而來。
一次，滕華濤無意中看到了海清的戲份，並被她身上的爆發力打動。
於是在籌備新劇《雙面膠》時，他想到了她。
因為婆媳劇是時興的題材，編劇六六又是原著作者，再加上檔期合適，海清很快答應下來。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無比正確。
《雙面膠》播出後，引起了熱烈反響。
海清也因胡麗娟一角而廣為人知。
這之後的幾年，她與滕華濤、六六合作多次，出演了《王貴與安娜》《蝸居》等熱門劇集。
隨著這些電視劇的播出，海清逐漸成為了媳婦專業戶。
但真正使得她大火的，還是《媳婦的美好時代》這一播到了伊拉克的電視劇。
憑藉此劇，她拿到了飛天獎，成為視後。
2010年，上臺領獎時，海清笑得異常開懷。
這一年，她32歲，距她正式出道，剛好10載。
一個並不漂亮的女演員，就這樣，憑藉出色的演技，硬生生在娛樂圈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雖然自己紅了，但因為成名之路太過艱辛，海清並沒有覺得飄飄然。
她非常清醒，知道演媳婦成就了她，也可能會困住她。
這一點，她在接到《蝸居》的劇本時便意識到了。
當時，她一看完本子就對滕華濤說，「我要演海藻，我不要重複過去的角色」。
然而被拒絕。
於是她退而求其次，要演戲份少的宋思明太太。
可滕華濤還是堅持讓她演海萍，最終海清只能妥協。
好在獲封視後之後，她有了選擇的權力。
她義無反顧地從「媳婦」的舒適圈中退了出來，開始做其他嘗試。
海清接拍了各類諜戰劇、戰爭劇、古裝片和職場劇，不再將自己侷限在家長裡短中。
在《北京遇上西雅圖》中，她染白了頭髮，成了一個脾氣暴躁還身懷有孕的帥T。
出演《紅海行動》時，她又成了一個蓬頭垢面地在沙漠裡翻滾的戰地女記者。
可儘管海清屢屢試圖顛覆自己的形象，撕掉身上的標籤，卻始終不能如願。
因為她接拍的其他型別的劇都沒火。
可只要她一碰家庭劇，就像無意間把火種扔到了鞭炮的引線上一樣——準爆。
近幾年來，她主演的《小別離》《小歡喜》等便是最好的證明。
因此，十幾年來，人們對她的印象要麼是國民媳婦，要麼就是國民媽媽。
終於在2019年的FIRST青年電影展上，她選擇了反抗。
04
聽完胡歌的開場白後，海清的心泛起了波瀾。
於是她在手機敲下一段文字，並當著眾人的面讀了出來。
「我們是一群非常熱衷表演的女演員，但市場、題材常常讓我們遠離優秀的作品，甚至從一開始就被隔離在外……我們也一定會比胡歌便宜，和他一樣好用，希望大家給我們多的機會！」
海清此言一出，再配上她身邊那些女演員們的精彩表情，瞬間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一些人因為她的這番發言而開始關注中年女演員的生存困境。
但更多人則在指責她情商低，跟個瘋子一樣。
敢說真話，勇於做第一個扔石子的人便是瘋子嗎？
海清不過是真性情了一點，做法直接了一些，怎麼就成了瘋子？
2013年時她因為大膽表達對歐豪的喜愛而成了瘋子，此時又因大膽表達自己的訴求成了瘋子。
海清被稱為瘋子的根據，實在站不住腳。
能夠擁有這樣一位有追求、敢發聲的女演員，難道不是我們的幸運嗎？
在電影展事件的半年後，海清“消失”了，她去了李睿珺導演的故鄉甘肅張掖高臺縣花牆子村。
在那裡，她從除夕一直待到了秋天。
她放下知名演員的架子，跟大家同吃同住，一起犁地、播種和收穫。
為了把握好貴英的身體動作，她一連幾個月側彎著身體走路，因此還落下了脊柱側彎的毛病。
當站在自己的海報下卻沒有被金飾品店員認出來時，她知道，自己成了。
幸運的是，這一次，海清的努力終於被大家看到。
《隱入塵煙》成就了海清，海清也成就了它。
正因為她為人仗義，在2017年給李睿珺的家人介紹了醫生，她才得以與《隱入塵煙》相遇。
正因為海清有那股真誠，那股倔勁，她才會選擇用一年時間去拍一部文藝片，並貢獻了毀容式演技。
回顧海清這22年的演藝生涯，我們會發現她一直在尋求突破的路上。
無論名或利，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阻擋她去做真實的自己。
即使知道會被嘲笑，她也要做，也要說。
她就是這樣一個真性情的人，真得讓無數人汗顏。
在人人都戴著假面的娛樂圈裡，海清的存在，無疑是一股清流。
如果她是瘋子，那我希望像她這樣的瘋子能再多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