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悅
其實，在高啟強打電話叫他馬上回京海的那一刻，老默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不遠了。
他與高啟盛之所以躲出京海，本就是因為安欣已經察覺了鍾阿四和李宏偉的事與他們有關。而此時高啟強叫他回去，無非兩種情況：
要麼是高啟強想讓他替高啟盛頂罪，一人擔下所有罪名；要麼就是需要他去殺某個人，畢竟一直以來，高啟強找他除了殺人，沒有別的事。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都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了。也因此，在撂下電話之後，老默的表情既嚴肅又凝重。
事實上，給高啟強賣命殺人，老默一直是心甘情願的。
他感謝高啟強在他最難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即便他知道高啟強的幫助是有目的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他依舊感激高啟強，畢竟是高啟強給了他能照顧女兒的機會和能力，而他也認為，高啟強雖然心狠手辣，但也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至少對朋友、親人是有底線的。
所以，在跑路之前他才會放心的聽從高啟強的安排，把黃瑤交給陳書婷照顧。
可當高啟強用黃瑤來威脅他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高啟強的身不由己與有情有義，都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賣命的偽裝，從始至終，他都只是高啟強精心培養的殺人工具，而黃瑤不過是控制殺人工具的“工具”罷了。
老默死後，高啟強收養了黃瑤。
從表面上，高啟強對黃瑤確實不錯，給了黃瑤衣食無憂的生活，給黃瑤買跑車代步，安排黃瑤進建工集團，逢年過節回老房子黃瑤也是家庭成員之一。
起初，我一直以為高啟強富養黃瑤，完全是出於對老默的愧疚與感激。直到看見高啟強做公益，捐學校，去養老院當義工，才發現高啟強善待黃瑤的真實目的。
京海的“天”
毒販阿成被抓的時候，曾對安欣說過這樣一句話：
“告訴你們也沒用，你們惹不起。京海一半歸你們警察，一半歸他。”
這應該是對以高啟強為首的黑惡勢力最直觀，也是最囂張的評價了。
在扳倒泰叔，踩著弟弟高啟盛的鮮血搭上趙立冬之後，高啟強儼然成為了整個京海地下勢力的“天”，甚至囂張到了挑釁省調查組的地步。
從受人欺負的賣魚小販，到在京海一手遮天，高啟強用了不到二十年。如果要總結這二十年的經歷，大致可以總結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賣魚小販
這個階段，高啟強與很多底層百姓一樣，掙扎在溫飽線上。靠賣魚養活弟弟妹妹，供他們讀書生活。
那時的高啟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跺一跺腳就可以讓京海震三震的人物。他想的更多的是，哪裡進魚便宜，怎麼樣才能賣更多的魚……
對於那時的高啟強來說，最大的幸福與滿足，或許就是弟弟妹妹好好讀書出人頭地，不要像他一樣沒用，一輩子圍著充滿魚腥味的檔口。
第二階段：與徐江爭鬥
這個階段，是高啟強慾望剛開始滋生的階段。
安欣為他出頭，讓他體會到了有靠山的甜頭，即權力的魔力；收了白江波的兩萬塊錢教訓徐雷，讓他體會到原來有些錢，可以賺的這麼容易，來的這麼快；被徐江威脅，讓他發現原來有錢有勢的人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這些感受不斷的刺激著高啟強的慾望，驅使著他放棄自首，選擇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能還有一部分人，將高啟強這個階段的選擇，視為身不由己。可在我看來，確實有身不由己的成分，但並不全是。
他惹上徐江，是因為貪心賺那不該賺的兩萬塊錢；他放棄自首，不是心疼妹妹小蘭，而是他不想去坐牢；殺了徐江，不是別無選擇，而是徐江的命是他攀上泰叔與陳書婷的“投名狀”。
第三階段：建工集團掌舵人
這個階段，是高啟強慾望的爆發期。
自從透過陳書婷搭上泰叔，高啟強一躍成為建工集團的二把手，白金瀚的主人，他擁有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金錢、權力、地位。
慾望這種東西，永遠不會有滿足的那一天。
高啟強也是如此。得到一切的高啟強並不知足，他想的不是好好生活，而是如何獲得更多的金錢，更大的權力，更高地位，任何可能阻礙他實現慾望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包括一手扶持他的乾爹泰叔。
也是這個階段，他背上了越來越多的命案。
無辜的工人李順、想要奪他權的程程、收廢品的鐘阿四、莽村的李有田、舉報趙立冬的譚思言，以及默許高啟盛殺了李宏偉……
在搭上了趙立冬這艘賊船之後，高啟強徹底確立了京海“大哥”的地位。
第四階段：囂張到無所畏懼
這個階段，可以用高啟強自己的話來總結：“我們要讓京海的老百姓知道，這個地方誰說了算。”
也是在這個階段，高啟強搖身一變成了政協委員，京海著名企業家，慈善家。
“慈善家”
在成為京海數一數二的人物之後，高啟強一改往日的高調，開始低調起來。
不開豪車，代步只騎一臺小破電動車；出入不帶手下，不講排場，會去菜市場買菜，會親自下廚做飯，會拉著菜市場的老鄰居聊家常，儼然一副退休老大爺的形象。
不僅如此，高啟強還熱衷於公益事業和慈善事業，捐建幼兒園、小學、廣場，去養老院做義工。也因此，在很多人眼中，高啟強是個讓人恨不起來的壞人。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做慈善，捐學校，去養老院做義工，這些善舉不過是高啟強用最低的成本為自己套上的保護色罷了。
一來，善名在外的偽裝，既能幫他迷惑每一次從省裡下來的指導組，又能讓趙立冬及其背後的人找到維護他的說辭，還能讓趙立冬等人放心，畢竟趙立冬再囂張，也不願意與明面上有汙點的人合作。
二來，熱衷於公益，有利於他獲取更高的社會地位。比如如今的政協委員。
三來，巧利慈善，捆綁住京海上下大部分與權力沾邊的人。
去養老院做義工是事實，可能住進他的養老院的，能夠得到他悉心照料的，都是離退休的老幹部；建幼兒園也是事實，可符合入院標準的，是孩子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是基層公務員；
高啟強就是用這種方式，讓整個京海的公務人員承他的情，說他的好話。就像劇中徐忠說的那樣：
“高啟強這棋下的高啊。他一手攥著大部分基礎公務人員，一手捧的是心理落差極大的退休幹部，花極低的成本把公務員隊伍從頭到尾全栓在他的船上。”
也就是說，一切我們看到的所謂的善舉，根本不是高啟強的良心發現、真心贖罪或是回饋社會，而是一盤充滿算計的棋，一盤從8年前，甚至更早就設計好的大棋。
目的就是讓安欣這樣的人的絕望，讓徐忠這樣想把他連根拔起的人知難而退，讓所有想動他的人明白，動他，就等於動了整個京海。
可能有人會說，不管目的是什麼，至少有些人真的得到了幫助，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從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但細品之下，你會發現我們不能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高啟強用來做慈善的錢是怎麼來的！
是欺行霸市得來的，是靠暴力手段搶來的，是整垮了很多正規中小型企業奪來的，是草菅人命，令人家破人亡逼來的……
用這些錢做公益，去圍攏一小部分人，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這也能算是好人，做的也算是好事，那讓那些受害者情何以堪？難道他們就該遭此劫難嗎？
劇中的石磊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一個為五個鄉改良經濟作物，幫助兩萬村民脫貧的，賺良心錢的種業公司老闆，卻在唐小龍與信貸經理的算計下，欠下鉅額債務，利滾利到還了十倍本金都還不完，不僅地、錢、公司沒了，家人還被騷擾恐嚇，為了繼續逼石磊還錢，唐小龍甚至要抽乾石磊的血……
就是吸著無數個石磊的血，才成就了“慈善家”高啟強。
莎士比亞在《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中寫道：
“不要以為自恃正義，便可以傷害他人；如果那是合法的，那麼用暴力劫奪所得的財物拿去佈施，也可以說是合法的了。”
高啟強就是後者，暴力劫奪他人財物，再以慈善的名義花出去，去博好名聲，去換護身符，去喂永遠喂不飽的慾望和野心。
看《狂飆》最大的感受是，最可怕的是高啟強最終成了“慈善家”，而更可怕的是，很多一同追劇的人竟為他的惡行開脫，認為他是一個有良心，值得同情的壞人。
富養黃瑤的真實目的
起初我一直以為，高啟強善待老默女兒黃瑤，是還有一些良心的表現，直到看到高啟強虛偽的去做義工，我才明白他善待，甚至富養黃瑤的真實目的。
黃瑤的跑車
做慈善是偽裝，善待黃瑤也是一種偽裝，區別在於看的人不同。前者是做給上面的人看的，後者則是做給追隨他的人看的。
老默死的時候，正是高啟強做大做強的關鍵時期，他需要有人為他賣命，為他殺人，為他處理一切阻礙。
如何收買人心？
無非三種方式：威逼、利誘、情義。
需要注意的是，威逼和利誘或許可以讓人屈服，但不足以令人心甘情願的信服。這一點從劇中就能看出。
收服老默，靠的不是錢，是恩情；收服唐小龍，靠的是利誘，外加高啟強在其坐牢期間真的救出了唐小虎。
也就是說，想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追隨，有利可圖是基礎，除此之外最好再加上一定的恩情，或是讓人覺得你是一個有情有義、言而有信的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善待黃瑤是高啟強為了塑造一個有情有義的人設而故意為之的。他就是想以此告訴所有追隨他的人：跟著我高啟強混，我不會虧待你，即便出了意外，你的家人也會得到我的善待與庇護。
試想，如果高啟強沒有好好對待黃瑤，那麼唐小龍與唐小虎等跟著他的人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高啟強為人太過無情，老默為他做了這麼多，卻只換來自己慘死、女兒無人可依的悲慘結局。
而這才是高啟強富養黃瑤的真正目的之一。
如果他真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良心底線的人，就不會讓老默去殺人，更不會逼著老默赴死，只留下孤女黃瑤。如果他的真的對黃瑤好，就不會安排黃瑤進入強盛集團工作，而會像保護高小晨與妹妹高啟蘭一樣，讓他們遠離那些見不到光的東西。
對高啟強來說，無論是老默，還是唐家兄弟，他們都是以價值決定位置與結局的棋子。
事實上，高啟強從沒有感覺虧欠老默他們什麼。在他看來，是他高啟強給了他們富裕的生活，是他改變了他們的命運，把他們從舊廠街帶出來，所以為他賣命，為他赴死，都是他們應該做的。
這一點，從劇中的一個細節就能看出。
跟隨唐小虎多年的王帥被抓之後，高啟強為了讓王帥閉嘴，指使唐小虎炸了王帥家的房子，面對猶豫的唐小虎，他雲淡風輕的說道：“他家裡人跟你有什麼關係呀，燒死算他們倒黴。”
高啟強就是利用威逼、利誘、情義三種方式不斷的切換交叉，收服了一大批“信徒”，單純的一種，不足以讓信徒們死心塌地，這也是高啟強的精明之處。
至於良心與善念，高啟強真的有過，只不過當慾望和野心矇蔽內心的時候，當他迫切的要成為上位者俯視所有人的時候，對他而言，良心、善念、道德、底線等都成了負擔般的存在，所以他扔掉了它們，沒有絲毫猶豫，反而覺得輕鬆無比。
曾經我看過這樣一句話：當你成為人群中，那個可以俯視一切的存在時，人們只會仰視你的光芒，沒有人會在意你背後的黑暗與陰影。
以前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可如今我卻有了不同的看法。
成功固然可喜，想過好的生活也沒有錯，但關鍵的是，如何用乾淨的手段抵達目的地，如何拒絕捷徑守住做人的底線去實現理想，這才是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深思的問題。
如果每一個人都像高啟強一樣，為了錢、權、利不擇手段，枉顧法律，草菅人命，那麼世間便再無正義與公平可言。
卿心君悅，一位情感觀察者，書評人、影評人。用文字溫暖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