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煮茶，安然清歡

千杯茶之507

看了朋友留言，更覺得寫美食是一件能引發共鳴的很愉快很有意思的事，那麼，今天我繼續了。

過年的時候，大弟給我一條醃魚，很大一條，女兒上學後，我一人吃得慢，就把它們分成幾等份，裝袋，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過一段時間取食一段。

早上想著中午吃什麼，看到還剩最後一塊醃魚，是半邊魚頭（當然還是有魚肉的），想起來前天正好買了一個圓茄子，不如，就做鹹魚茄子煲吧。

把醃魚拿出來，泡上水，我在書房忙了一上午，１２點整，關電腦，去廚房。

將茄子剖開，切成一大片一大片。

將魚洗淨，剁成一小塊一小塊。

生薑、蒜頭、辣椒各少許，等油鍋燒熱，將它們倒入，爆香。

把魚一塊塊碼在鍋裡，等貼鍋的那面魚肉變白斷生，翻面，繼續煎。

淋一點黃油，去腥，同時以免魚肉焦糊。

將茄子倒到鍋裡，再一片片墊到魚塊底。倒入開水，水量如下圖：

蓋上鍋蓋，燜煮。

清洗砧板、刀，收拾收拾，再揭開鍋蓋，看湯汁收得差不多了，這時倒入生抽、蠔油。

這道菜，其實全稱應該叫蠔油鹹魚茄子煲，蠔油可謂畫龍點睛之關鍵。

可是，蠔油呢？

架上沒有，櫃子裡也沒有。

這才想起來，兩週前用完了一瓶蠔油便再也沒有買過，家裡沒有蠔油了。

好吧，接受這匱乏的現實。

我嚐了一下茄子的鹹淡，再倒一點生抽，灑胡椒粉，一點白糖。然後，起鍋。

最後，這道菜是這樣的：

雖然沒有蠔油，但是味道也相當不錯。

當然，如果有蠔油，它會更美好。

所以，我且稱之為“不完美的鹹魚茄子煲”吧。

吃飯的時候，主要吃茄子，它吸收了魚鮮味，又用它的清淡綿軟中和鹹魚的鹹香緊緻，真的是絕配。

突然想起了我的老家家婆婆。

身為長房長孫的我，比起弟弟妹妹來有一份幸運，那就是在我的童年曾得以親見我的高祖那一輩的人。我曾見到過我外公的父親，即我母親的爺爺，一個滿嘴牙齒都掉光了的老人家，我叫他老老爹。我也曾見過我奶奶的母親，也就是我父親的外婆，一個個子小小的總是拄著柺杖走路蹣跚的老人家，我叫她老家家婆婆。

那時候，每年的大年初一，我一大清早就會跟著父親到北河村他的外婆家去，給他的外婆他的舅舅拜年，那時候的我對於各種親戚關係全然沒有概念，我父親要我對著陌生人喊什麼我就喊什麼，怯生生地，懞懞懂懂的。但是，也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逐漸地建立了關於人倫親情的最初記憶與印象。

我記得我叫她老家家婆婆時，她臉上的笑是慈祥的，開心的，然後會塞我一點壓歲錢，一元兩元，讓我去買糖果吃。

我六歲那年，我的奶奶去世。

過了一兩年，有一天，老家家婆婆突然拄著柺杖到我們家來了，她是想看看自己的外孫、重孫，那是遲暮之人對自己親人放不下的惦記與念想。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家家婆婆挾起一塊茄子，問我，這是什麼呀？

我告訴她，是茄子。

茄子啊。老家家婆婆說，我眼睛不好，還以為是魚塊呢。

我爺爺在一邊，臉色有點不自然。我是小孩，不懂為什麼，但是到了晚上，飯桌有一碗魚，我才明白，當時爺爺的臉色為什麼不自在。

老家家婆婆那樣說，也許是把茄子塊當了魚塊，也許是老人家真的想吃魚。

在我們那樣的一個漁村，人們習慣把打魚這件事叫作“討業食”，一方面是辛苦，一方面大概打魚也是殺生造業之事。但是，人總得生活，耕地有限，剛好村子在河邊，只有靠水吃水做漁民了。

我爺爺和父親都是打魚的好手，我小的時候也經常幫著他們做事，比如捏牛屎鉤，比如安卡子。我是當作好玩一樣地做這些，但是對於他們，是生計，是工作。

那時他們打回來的魚是從來不會吃的，直接送到鎮上賣掉，哪怕是小魚小蝦也一樣。自然而然的，在我的心目中，也從來不曾有過吃爺爺和爸爸打回來的魚的念頭。

而老家家婆婆來的那一次，大概算是唯一。

這也就是我在做一道鹹魚茄子煲之後，在挾起一塊茄子時，自然而然會想到那一段往事的原因。

願老家家婆婆、我的奶奶、我的爺爺，他們都在天堂裡豐衣足食無慮無憂，佑我們平安。

伏惟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