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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之聞也,君子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

孔子侍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曰:“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啖桃,左右皆掩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穀之長也,祭先王為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之聞也,君子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穀之長雪果蓏之下,是以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

簡主謂左右:“車席泰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屢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太美,吾將何<屍橋>以履之?夫美下而耗上,妨義之本也。”費仲說紂曰:“西伯昌賢,百姓悅之,諸候附焉,不可不誅;不誅,必為殷禍。”紂曰:“子言,義主,何可誅?”費仲曰:“冠雖穿弊,必戴於頭;履雖五采,必踐之於地。今西伯昌,人臣也,修義而人向之,卒為天下患,其必昌乎!人人不以其賢為其主,非可不誅也。且主而誅臣,焉有過?”紂曰:“夫仁義者,上所以勸下也。今昌好仁義,誅之不可。”三說不用,故亡。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對曰:“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於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又問:“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弦為大聲,以大弦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鼓也。”宣王曰:“善。”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寧使民諂上。”

△說四

鉅者,齊之居士;孱者,魏之居士。齊、魏之君不明,不能親照境內,而聽左右之言,故二子費金璧而求入仕也。

西門豹為鄴令,清克潔欲,秋毫之端無私利也,而甚簡左右。左右因相與比周而惡之。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豹自請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鄴,今臣得矣,原請璽復以治鄴。不當,請伏斧鑕之罪。”文候不忍而復與之。豹因重斂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計,文候迎而拜之。豹對曰:“往年臣為君治鄴,而君奪臣璽;今臣為左右治鄴,而君拜臣。臣不能治矣。”遂納璽而去。文候不受,曰:“寡人曩不知子,今知矣。願子勉為寡人治之。”遂不受。

齊有狗盜之子,與刖危子戲而相誇。盜子曰:“吾父之裘獨有尾。”危子曰:“吾父獨冬不失褲。”

子綽曰:“人莫能左畫方而右畫圓也。以肉去蟻蟻愈多,以魚驅蠅蠅愈至。”

桓公謂管仲曰:“官少而索者眾,寡人憂之。”管仲曰:“君無聽左右之請,因能而受祿,祿功而與官,則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韓宣子曰:“吾馬菽粟多矣,甚臞,何也?寡人患之。”周市對曰:“使騶盡粟以食,雖無肥,不可得也。名為多與之,其實少,雖無臞,亦不可得也。主不審其情實,坐而患之,馬猶不肥也。”

桓公問置吏於管仲,管仲曰:“辯察於辭,清潔於貨,習人情,夷吾不如弦商,請立以為大理。登降肅,以明禮待賓,臣不如隰朋,請立以為大行。墾草創邑,闢地生粟,臣不如甯戚,請以為大田。三軍既成陣,使士視死如歸,臣不如公子成父,請以為大司馬。犯顏極諫,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諫臣。治齊,此五子足矣;將欲霸王,夷吾在此。”

△說五

孟獻伯相晉,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荊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晉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苗賁皇。賁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付下也。”

一曰:盂獻伯拜上卿,叔嚮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與,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飢色,是以不秣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向出,語苗賁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苗子曰:“何賀焉?夫爵祿旗章,所以異功伐,別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專乘,此明等級也。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修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以潔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桓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於高、國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為仲父。孔子聞而非之曰:“泰侈逼上。”

一曰:管仲父出,硃蓋青衣,置鼓而歸,庭有陳鼎,家有三鼎。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孫叔敖相楚,棧車牝馬,糲餅菜羹,枯魚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飢色,則良大夫也。其儉逼下。

陽虎去齊走趙,簡主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虎曰:“臣居魯,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於魯,皆搜尋於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樹人。,“主俯而笑曰:“夫樹柤梨橘柚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中牟無令,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寡人慾得其良令也,誰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公曰:“非子之仇也?”曰:“私仇不入公門。”公又問曰:“中府之令,誰使而可?”曰:“臣子可。”故曰:“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子。”趙武所薦四十六人於其君,及武死,各就賓位,其無私德若此也。

平公問叔向曰:“群臣孰賢?”曰:“趙武。”公曰:“子黨於師人。”向曰:“武立如不勝衣,言如不出口,然所舉士也數十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況武子之生也不利於家,死不託於孤,臣敢以為賢也。”

解狐薦其仇於簡主以為相。其仇以為且幸釋己也,乃因住拜謝。狐乃引弓迎而射之,曰:“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之也。夫仇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汝於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門。

一曰:解狐舉邢伯柳為上黨守,柳往謝之,曰:“子釋罪,敢不再拜?”曰:“舉子,公也;怨子,私也。子往矣,怨子如初也。”

鄭縣人賣豚,人問其價。曰:“道遠日暮,安暇語汝。”

△說六

範文子喜直言,武子擊之以杖:“夫直議者不為人所容,無所容則危身,非徒危身,又將危父。”

子產者,子國之子也。子產忠於鄭君,子國譙怒之曰:“夫介異於人臣,而獨忠於主。主賢明,能聽汝;不明,將不汝聽。聽與不聽,未可必知,而汝已離於群臣;離於群臣,則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也,又且危父也。”

梁車新為鄴令,其姊往看之,暮而後,門閉;因逾郭而入。車遂刖其足。趙成侯以為不茲,奪之璽而免之令。

管仲束縛,自魯之齊,道而飢渴,過綺烏封人而乞食。鳥封人跪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竊謂仲曰:“適幸,及齊不死而用齊,將何報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賢之用,能之使,勞之論。我何以報子?”封人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