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商報（記者 馬嘉）

10月8日，山東濱州，當地養殖大戶李正興忙著為1000只雞尋找買主，趁著肉雞行情好及時“清場”。

一年前，肉雞價格降至冰點，李正興的“合作伙伴”——國內某上市養殖企業突然與當地數十家養殖戶解除訂單合同，他開始陷入“雞賣不出去了”的焦慮中。

行情在轉好。一組資料代表著養雞行業進入了盈利期。今年9月，幾乎所有的肉雞上市企業收入均在增加：仙壇股份雞肉產品銷售收入4。59億元，同比增加58。55%；立華股份銷售肉雞（含毛雞、屠宰品及熟製品）收入13。66億元，同比、環比均有增加；益生股份、民和股份收入同比分別增加48。13%、19。52%。

對於養雞人來說，產能減少、市場供應出現缺口是盈利的起點，但從某種程度上講，也是新焦慮的開始。

在調研了幾家頭部肉雞企業在山東、河南、福建等地的養殖生產線後，肉雞從業者孫曉麗感嘆，今年八九月份養雞再度盈利是因為產能的清退，大批散戶的退出帶來了盈利空間。但散戶退出後，規模企業或再度陷入產能的“博弈”，進與退仍是個問題。

在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光明畜禽養殖合作社現代化雞棚內，工作人員在巡查肉雞出欄前的狀況。（圖片由CNSPHOTO提供）

盈利忙“清場”

失去了規模企業合作的養殖戶“盈利嗅覺”最為敏感。

2020年，當肉雞價格降至冰點時，李正興就開始在各種微信群、“雞販子”手中搜集行情資訊——沒有了企業的訂單，就意味著要“挨家挨戶”地去找買家。

“市場上肉雞的供應過剩，規模企業也減少了與個體散戶的合作。雞每天要消耗飼料，養殖戶只盼著能儘快（把雞）賣出去。”李正興對中國商報記者表示。

今年下半年，李正興終於等來了盈利的時機。“今年3月，有‘雞販子’說好幾家屠宰企業都缺雞，要加價收購。”李正興覺得“出手”的機會來了。截至目前，他已經賣了約2000只雞，從最初的“夠成本線就賣”到最近“每隻賺2元”，他覺得這段日子“像做夢一樣”。

能等到盈利期，李正興感覺自己是幸運的。“2019年，我們這片兒幾乎所有的養殖戶都與規模企業簽了訂單，甚至聯合自建屠宰場。”李正興說，但市場上的雞肉供應量太大了，價格一降再降，規模企業和散戶均在被動減產，訂單沒了，屠宰場也關了。

大宗商品分析機構上海鋼聯農產品事業部肉雞分析師王欣宇對中國商報記者表示，8月份，全國肉雞棚前成交均價為4。62元/斤，環比下跌1。9%，同比上漲12。68%。8月份肉雞均價處於年內高位。

“肉雞行業目前算是進入了新週期。” 王欣宇表示，肉雞市場的雞源相對緊缺，今年3月之後肉雞價格長期居於高位。未來，肉雞飼料成本和生豬價格的共振效應將繼續影響肉雞行業，推高肉雞價格，這可以視作即將進入新的行業週期的訊號。

在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鼎順養殖有限公司，工作人員在檢視肉種雞生長狀況。（圖片由CNSPHOTO提供）

產能再博弈

目前肉雞價格的上漲主要是因為市場供應相對不足，這也意味著，近兩年的產能清退帶來了新一輪產能缺口。

最先察覺到“缺口”的是規模企業。益生股份方面認為，在供給方面，肉雞供給量同比大幅降低。在需求方面，肉雞消費量出現增長趨勢。總體來看，今年下半年白羽肉雞苗的市場行情會明顯好於上半年。

“屠宰場庫存量是行情的風向標。”國內某肉雞企業的銷售業務負責人王勇對記者表示，屠宰場的庫存量增加意味著肉雞供應過剩，而當前各屠宰場均在擴產，企業也紛紛加大雞苗訂購量。

益生股份、民和股份是國內兩大頭部銷售雞苗的企業。他們均對記者表示，近期企業訂單量增加，養殖端補欄情緒較高，公司訂單已經排期至12月初。

“會有虧損的焦慮。”王勇坦言，但是當前肉雞價格的上漲給了肉雞企業儲備產能的信心，企業更傾向於儲備產能，等待行情上漲。企業比散戶承擔的風險更大，散戶在盈利時可以順勢清場，而企業往往會在此時增加產能、儲備資金，為盈利後可能出現的新低谷期做準備。

大宗商品分析機構卓創資訊分析師孫亞男對記者表示：“當前肉雞養殖持續處於盈利狀態，主要受前期去產能影響，孵化企業出苗量減少，肉雞出欄量相對偏低，毛雞價格與去年同期相比漲幅較大，拉動了肉雞養殖利潤的上漲。當前飼料價格仍處於相對高位，高價飼料給養殖環節帶來的成本壓力仍然不容小覷。”

受產能因素影響，市場上的雞肉產品或長期處於供給相對平衡狀態，養殖端盈利有限。（馬嘉/圖）

內卷在加劇

盈利期的“內卷”更嚴重。目前，養雞業的成本仍在增加。

孫亞男表示，截至10月11日，10月白羽肉雞養殖利潤為1。59元/只，較9月下跌8。09%，較去年9月上漲279。5%。10月白羽肉雞價格雖低位回升，但肉雞均價僅為4。34元/斤，較9月下滑0。07元/斤，受前期孵化企業出苗量少影響，雞苗價格處於相對高位，再加上飼料價格持續上漲，肉雞養殖成本環比上行，肉雞養殖利潤將被成本上漲、收入減少雙向壓縮。

部分企業的產能已經規劃完畢，擴產仍在繼續。據中國商報記者不完全統計，僅2022年一年，行業頭部企業規劃的肉雞擴產專案就超過6億隻。

其中，溫氏股份計劃億隻肉雞全產業鏈專案，包括七個肉雞養殖場、四個種雞場和一個飼料廠、孵化場、屠宰場及食品加工廠；大象農牧、晉龍養殖分別與山西某縣城簽約3000萬隻肉雞養殖專案、500萬隻蛋雞養殖專案協議；雙匯發展新建的2。5億隻肉雞專案正按計劃推進；聖農集團1。2億羽肉雞全產業鏈專案也在推進中；春雪食品“肉雞養殖示範場建設專案”全部建成後，預計可新增肉雞飼養規模480萬隻/年。

企業在成本上的內卷將加劇。上海鋼聯農產品事業部雞業分析師朱鵬亮曾對記者表示：“目前對於一體化企業來說，最直接的操作就是不斷調整飼料的配方，降低養殖成本，提升利潤；養殖企業則出現了明顯的壓欄操作，試圖透過提升重量來抬高整體售價，分攤固定養殖成本，擴大盈利空間。”

“對於企業來說，盈利時期的盈利不能算是真正的‘盈利’，下行期的盈利才是真的盈利。”王勇坦言，像改變飼料配方，在每斤飼料上節省幾毛錢，以及利用科技手段改善雞肉品質，增加幾毛錢的利潤等等，都能令企業在低谷期時少虧一點錢。多個環節的“幾毛錢”加起來，就能令企業平穩地度過低谷期。

“肉雞企業的競爭會越來越激烈，因為整體的產能水平已經確定，即使再控制產能，市場也會長期在供給相對平衡的水平線上下波動，這就導致了肉雞價格將長期圍繞成本線上下波動。對企業來說，表現為成本拉鋸戰。”王勇說。

浙江省湖州市南潯區千金鎮商墓村，企業畜牧技術員正在合作農戶的養殖場內進行小雞養殖技術指導。（圖片由CNSPHOTO提供）

破圈預製菜

“據卓創資訊調研，肉雞主產區山東地區部分屠宰企業仍有繼續擴大生產線等一系列擴產計劃。當前肉雞市場雖然受到去產能影響，屠宰企業開工負荷量不高，但業內對肉雞市場進一步佈局的計劃並未發生轉變。對於養殖及屠宰環節來說，2022年的成本與去年相比漲幅10%—20%，受飼料原料價格上漲影響程度較大，養殖及屠宰企業面臨較大的成本壓力。”孫亞男說。

“價格上升—進入盈利期—擴產—價格下降—利潤下降”或長期成為養雞業走不出的“焦慮圈”。有養雞業從業者開玩笑說，養雞人的焦慮是從盈利開始的。

似乎是為了走出“焦慮圈”，養雞企業在擴產的同時，也盯上了預製菜。

“像文昌雞在全國特別是兩廣地區特別有名，但如果只銷售毛雞，價格低，利潤也不高。”海南綠然文昌雞股份有限公司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利用文昌雞發展預製菜，以椰子水、椰子肉、文昌雞等製作椰子雞湯預製菜品、鹽焗文昌雞等等，產品在市場上非常受歡迎。

在做好預製菜這件事上，肉雞企業顯現出“前赴後繼”的氣勢。

聖農發展表示，預製菜將是公司的一個發力點。公司目前在售預製菜品類超50個，涵蓋熟制菜餚、調理半成品、AB包，澆頭、湯品和餡料類等；雞肉、牛肉和豬肉等各種原料均有開發；產品包裝涵蓋袋裝、AB包裝和氣調裝等；打造了網紅產品-kaifengcai雞湯系列。

仙壇股份也表示，公司已與青島澳柯瑪冷鏈整合有限公司、阿賽浦（青島）經貿發展有限公司共同簽署戰略合作協議，謀求共同發力預製菜品市場。

此外，溫氏股份旗下溫氏佳味定位“餐飲土雞食材服務商”， 經營禽類熟食、休閒品等預製菜；鳳祥股份旗下冷凍肉品、調理半成品、熟食、預製菜、即食雞胸肉等產品在電商平臺銷售成績亮眼；春雪食品、禾豐食品更是成功借加工食品業務上市。

從上游養殖走到下游食品加工，“破圈”不易。記者在溫氏佳味、鳳祥食品線上旗艦店看到，預製菜的相關產品購買人數有限，且有消費者評論稱“像是在吃飛機餐”。

“農業企業去做消費品，既沒基礎又缺乏經驗。”王勇說，養殖企業確實會規劃預製菜業務，但只能作為增量，不應作為盈利的核心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