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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權術謀略都要靠邊

懷王因使羽為上將軍。

白話文如下:

楚懷王於是讓項羽擔任了上將軍。

歷史上是有兩個楚懷王的,一個是被秦昭襄王給騙到秦國,囚禁致死的前楚懷王熊槐(huái),另一個就是今天的主角後楚懷王熊心,倆人是爺孫關係。

說起這位熊心,他的命運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

悲催

作為一個楚國貴族,他出生於楚國末期,經歷過動盪,後來秦國滅亡楚國,他隱姓埋名,躲到鄉下給人放羊去了,可以說他的前半生是過得實慘。(不過這個落魄貴族心態是好的)

如果不是秦末天下大亂的話,熊心或許很可能以這樣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走完一生。這不失為一種幸運。

但命運偏偏不願意讓他如此順遂,熊心身上的楚國貴族血脈,以及當時的天下形勢,讓他被迫走上了一條受制於人且必死之路。

(1)弱主的權術

熊心似乎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反抗暴秦,他成為楚懷王,真的只是被情勢裹挾而已。

當時,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打出公子扶蘇和楚將項燕的名號,起義反抗暴秦。天下各地百姓和原關東六國遺貴,紛紛響應。其中就包括了原楚國將領項梁和項羽叔侄倆。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人起來跟秦軍戰鬥,整個秦朝頓時陷入動盪。天下亂了。

一個月後,陳勝帶領義軍攻下陳縣,自立為楚王,成了天下抗擊暴秦的馬首。但,不幸的是,幾個月後,陳勝兵敗,本人也被車伕莊賈所刺殺。

陳勝死後,項梁與部將們商議,下一步怎麼走。這時,范增跳出來說話了:

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蜂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立楚之後也。

意思是說:陳勝首先起事,不擁立楚室後裔而自立為王,所以敗得很快。而將軍您在江東起事,楚地蜂擁而起的將領都爭相歸附您,正是因為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國的將領,大家都相信您能夠重新擁立楚王后代的緣故啊!

范增說的這句話很關鍵,抗擊暴秦行動需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領袖,即楚國王室後裔來號召楚地百姓。就這句話影響了熊心的命運。

後來,項梁在民間找來了正在放羊的前楚懷王的孫子熊心。並把他擁立為楚懷王。

其實,這時候的熊心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

因為他是一個弱主,除了空有楚室的血統和懷王的名號之外,什麼也沒有,沒有實權,也沒有軍隊。而他面對的,是一個經歷過沙場,打敗過秦軍,有自己強大的部隊,且在士卒和百姓中很有名望的將軍項梁,以及項梁的一眾追隨者:項羽、范增等等。

這些人形成了一個堅固強力的集團,他們光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秦政府,也可以。之所以要擁立楚懷王,就是想把他當做橡皮圖章,來糊弄老百姓,顯得大義凌然。

那你說,處在這種情勢下的楚懷王,他能不明白嗎?他當然明白。他也知道作為一個被強者擁立的弱主,應該怎麼做。

所以,在項梁還活著的時候,楚懷王基本不干涉項梁集團(當然他也不敢),除了做個吉祥物,其他什麼也沒做。

這種看起來很窩囊的做法,就是為了活命,當個活的楚懷王,等待機會翻盤。

兩個月之後,機會來了

八月,項梁帶領楚軍在定陶與秦軍交戰,結果失敗戰死。

沒有了懸掛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楚懷王開始了一系列的奪權操作。

他先是封魏豹為魏王,給自己樹立外部盟友。

隨後,他合併了呂臣和項羽二人的部隊,歸自己統帥。呂臣是原先陳勝的部將,他的部隊就是陳勝原來的人馬。項羽原本就是項梁的侄子兼猛將,他自己也有人,項梁死後,他也就繼承了項梁部隊。

同時,楚懷王任命劉邦為碭郡郡長,封為武安侯,統領碭郡兵馬;任命呂臣為司徒(專職管理勞役、兵役),他的父親呂青為令尹(楚國最高執政官);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稱魯公。

楚懷王這一系列操作頗有深意,首先看他封魏王,那時候的諸侯王之間還講究禮尚往來,既然我擁戴你做了王,那下次我遇到什麼困難,你也要幫我一把。外部盟友,就是這個意思。

然後,他奪了呂臣和項羽的部隊,要知道在亂世,軍隊兵馬是一個將軍的命根子。楚懷王一句話就把人家的命根子給拿走了,呂臣和項羽怎麼可能情願呢?兩個在士卒中頗有威望的將軍對君王不滿意了,當然是很危險的事情。

但是不怕,楚懷王還有後手,他緊接著給劉邦封了官兒,封了侯,還給了軍隊。

這什麼意思?

劉邦當時很落魄的,自己也沒有多少兵馬,但是他的特點,就是他的底子比較乾淨,跟項家沒多少歷史淵源,跟項羽也就是普通同事,而且劉邦也有一定的威望。這也就是說,這樣的人是楚懷王可以拉攏的物件,把他爭取到自己身邊,支援自己,以形成同盟,與項家集團分庭抗禮。

之後,楚懷王為了安撫呂臣和項羽,分別給他們封了官職和爵位。在封呂臣的時候,不僅給了他實權官職,還給他的父親封了實權官職。至於封項羽,那就只有榮譽稱號了,什麼長安侯,什麼魯公,連個官兒都沒有,連個部隊都不給他。

楚懷王這麼做,等於是把有實力的將軍項羽和呂臣給架空了,同時自己建立了同盟,不僅自己帶軍隊,而且拉上劉邦,給了軍隊,以圖實現相互照應。

後來,秦軍圍困趙軍在鉅鹿,趙軍多次向楚國求援。楚懷王應該是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派誰帶兵營救趙國。

直到他遇到了項梁以前的謀士宋義,兩個人相談甚歡,當即就任命宋義做了楚軍的上將軍,相當於總司令,統帥全軍,任命項羽為次將軍,受宋義節制,任命范增做末將軍,一起領兵救趙。

從這個陣容可以看出來,在抗擊秦軍這方面,楚懷王真的是沒什麼人可用。至少他認為是這樣的。

在遇到宋義之前,楚懷王就認為劉邦是打不過秦軍的,不然何必等到宋義,直接派劉邦去就可以了。同時他又不願意把軍隊大權交給項羽,因為這無異於養虎為患。在他眼裡,項羽差不多就是項梁這樣的權臣角色。

等到宋義出現,楚懷王才放心把兵權交出去。這還是楚懷王和宋義第一次見面,看來懷王對宋義很滿意。

我覺得,這兩人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楚懷王本身就會玩權謀,宋義也是個謀略高手,而且兩人的短板都一樣,不擅長帶兵,也不瞭解軍隊。不那麼恰當地概括來說,他倆都屬於帥才,不是將才。

所以,楚懷王除了安排宋義做總司令,還給了他項羽做副手,專職打仗,專業事還得專業人來幹啊。至於為什麼封范增做末將軍,我是真沒看懂,楚懷王不至於不知道範增是項家的人啊,或許是為了報答范增曾經向項梁提議,擁立楚室後裔為王的事情吧。

楚懷王這一套安排,真是絕了。

其實到這個時候為止,楚懷王作為一個原本沒有實權的弱主,順利攬取了大權,已經算得上很成功了。

如果按照這個進度一路走下去的話,他或許很有可能成為漢宣帝一樣的角色,最終成為一個實權派君主。

但可惜的是,他碰上的人是項羽。

(2)項羽的絕對實力

項羽有多厲害?捋一捋他的生平。

項羽生於公元前232年,父親項燕在秦楚決戰中被秦將王翦所殺,所以他自小跟著叔叔項梁生活。項羽少年時,讀書學劍兵法樣樣不成。

到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

當時項羽項梁所在地會稽郡的太守殷通找到項梁,說要起兵響應陳勝反秦,打算任用項梁為將軍。項梁二話沒說,直接指示項羽砍下了殷通腦袋。殷通部下大為驚慌,場面一片混亂。

就在這樣的混亂中,項羽連殺一百多人,鎮住了場面,所有人都嚇得趴在地上,不敢動。於是項梁召集人馬,正式起兵反秦,他自立為會稽太守,封項羽為裨將。

這一年,項羽正好23歲。

公元前208年,項梁戰死,秦國四十萬大軍圍攻趙國鉅鹿,情勢危急,趙王多次派人向楚軍求救。

公元前207年,楚懷王任命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軍,范增為末將軍,率軍救援趙國。宋義帶領軍隊到達安陽之後,卻停留四十六天不進兵。項羽勸諫宋義速度進軍,宋義不聽。

於是,項羽在某天早上闖進宋義營帳,二話沒說,砍下了宋義的頭顱。出帳後向士兵釋出號令說:“宋義謀反,楚王密令我殺了他。”

當時,眾多將軍都非常害怕,沒有人敢抗拒項羽,只好一起擁立項羽做代理上將軍。項羽隨即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楚懷王,楚懷王也沒有辦法,只有讓項羽擔任上將軍。

項羽殺掉宋義之後,威震楚國,聞名於諸侯。於是,項羽率領五萬楚軍渡河,與秦四十萬大軍大戰九次,打退章邯,斬殺蘇角,生擒王離,逼死涉間,收穫秦軍降卒20萬。一舉解救趙國。

這就是著名的鉅鹿之戰,

這一戰讓項羽天下聞名。當時項羽帶領楚軍和秦軍交戰的時候,其實鉅鹿周圍還有很多諸侯王的軍隊在邊上觀看,他們看到楚兵以一當十,喊殺聲震動天地,殺得血肉橫飛,各個都驚恐不已。

等到項羽打敗秦軍,在轅門(相當於軍營大門)召見各諸侯將領,這些將領連路都走不穩,都是跪著前來拜見,不敢仰視項羽。

從此,項羽正式成為諸侯軍的上將軍,各路諸侯都歸他統帥。

這一年,項羽25歲。

公元前206年,項羽在新安城南連夜坑殺秦降卒20多萬。

此後,項羽率諸侯軍向關中挺進,走到函谷關,發現劉邦已經佔據了關中,大怒。當即派兵攻破函谷關,自己率四十萬大軍駐紮新豐鴻門。彼時的劉邦帶軍十萬,駐紮在霸上。

劉邦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項羽的,特意服軟,讓出了關中寶地給項羽。項羽進入關中之後,屠戮咸陽,殺秦王子嬰,火燒秦宮,搜刮珠寶玉器美女準備回江東。

回去之前,項羽還幹了一件只有天子才能乾的事情,就是分封天下。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並封劉邦等17人為諸侯王。

這一年,項羽才26歲。

從他跟著叔叔項梁起兵反秦,到分封天下,成為實際上的霸主,才用了3年時間。翻遍整部《資治通鑑》,項羽是歷史上唯一一個年紀最輕,用時最短登頂權力巔峰的這麼一個人。

項羽在軍事上面有極高天賦,我們看他小時候是學什麼,什麼不成,妥妥一個大學渣。但他帶兵打仗就是厲害,基本沒有輸過。

這樣一個人是當時的楚懷王必須利用,但又註定控制不住的強人。

楚懷王如果沒有項羽,那他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打敗秦軍,他手底下幾個將軍都沒這個能力跟秦軍幹,這樣的話他就算權力再大,也只侷限在楚國範圍,永遠當不了天下共主。

但是有項羽,楚懷王其實更危險。因為楚懷王就算自己有軍隊,也打不過項羽,他本想透過權術架空項羽,以達到控制他的目的,就是我們上述講的拉攏劉邦,封宋義做上將軍壓制項羽。

但這些權術,對於項羽這樣的人來說,都沒有實際作用。因為楚懷王刻意拉攏的人也都幹不過項羽,項羽一刀就把宋義給砍了,楚懷王一點辦法都沒有。劉邦攻下關中之後,按理是可以稱關中王了。可是項羽一說要打他,劉邦就沒辦法,直接肉身求饒了。

所以,楚懷王利用權術,給自己搭建的政治聯盟在項羽面前是非常脆弱的。不是因為楚懷王權術不厲害,而是因為項羽的實力太強了。絕對實力直接碾壓一切。

這其實就意味著,項羽只要存在一天,早晚會成為楚懷王的威脅。而且項羽戰功越多,威望越高,對楚懷王就越不利。

事實也確實如此,項羽徹底消滅秦國,成為實際上的天下霸主的時候,楚懷王就徹底輸了,因為他這麼一個弱主,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楚懷王只是反秦的旗幟,現如今秦都沒了,他也沒用了。

項羽也不例外,他帶兵能力可以說天下無雙,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功高震主了,但是他的君主楚懷王卻是一個除了耍耍權術以外,沒有任何實力的人。

那你說項羽會怎麼做?他會把楚懷王拉下寶座,自己坐上去。項羽確實是這麼做的,他分封天下完畢之後,派人把楚懷王給殺了。

可憐了楚懷王滿肚子的君王權術啊。

由是可知,權術也是要在實力對等的情況下玩起來才有意思,至少雙方實力不能相差太大。如果沒有實力,只會玩權術,那在真正的實力派面前,就跟孩子過家家一樣。

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權術謀略都是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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