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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在秦漢間三次毀滅,其中一次完全可以避免,都怪劉秀所託非人

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45)

主筆:江湖閒樂生

建武元年十月,劉秀車駕進入洛陽,宣佈正式定都於此。

然後,他立刻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禁阻將士擄掠,安集百姓,撫平戰爭創傷,從容恢復元氣;第二,緊急從各地徵集圖書,以免遭受兵燹的破壞。經過幾年的辛苦蒐集,他總共徵集到了兩千多車經牒秘籍,大大彌補了長安兵禍的損失。

圖:東漢太學講學畫磚

東漢王充《論衡》曰:“漢興以來,傳文未遠,以所聞見,伍唐虞而什殷周,煥炳鬱郁,莫盛於斯!天晏暘者,星辰曉爛;人性奇者,掌文藻炳。漢今為盛,故文繁湊也。”東漢政府在亂世中積極保護文化資料的舉動,也是班固所編西漢史遠超前代詳密的一大原因。當年秦漢交替時的文化浩劫總算沒有重演,反愈加昌盛,這也是劉秀的一大歷史貢獻。

當然,劉秀定都洛陽之時,東漢政權只佔據了北方的冀州、幽州、幷州與洛陽周邊地區,其勢力差不多相當於東漢末年鼎盛時的袁紹,而其他地區,都被各種割據勢力所控制著,特別是的關中地區,當時正被赤眉軍建立所謂的建世政權弄得一塌糊塗。

關鍵赤眉的軍紀太壞了,不僅比劉秀漢軍壞,比綠林軍也差的很遠,大概是他們當了太長時間的流寇,對於政權建設實在沒什麼經驗,其組織紀律性基本為零,結果還奉行一個字,搶。不僅搶百姓,就連地方官府上交給他們的貢賦居然也去搶,互相搶,反正誰都不服誰,皇帝嘛只是一個擺設,朝廷嘛鬧著玩兒的,即便是樊崇等首領,也一樣控制不了下面。看來,赤眉雖設了政權,卻只破不立,其性質註定其永遠只是流寇集團。時至今日,老百姓才終於發現,以前都說官府狠,原來流民狠起來更可怕;官府還慢慢搶,最後或許還會給你留點,以便日後再搶;流民則是給你一次搶光光,而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以至“死者數十萬,長安城郭皆為丘墟,城中無人行,生口轉於溝壑”。這正是無政府不如壞政府,沒法律不如爛法律。王爾德說:如果所有人都能夠隨便殺人而不用承擔任何後果,一天之內,人類就將徹底滅絕。

其實赤眉初起之時,還頗淳樸,至少有個“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的口號在,所以當時百姓懼怕官兵更甚於赤眉;反而現在他們坐了江山,卻把這些樸實的質素全拋在了腦後。這大概就是殘酷的社會現實吧,亂世中誰活著都不易,流民們作為社會的最底層,更是日日掙扎在死亡線邊緣,他們是對社會絕望的一群人,絕望到頂點就會引發變態,拿別人的生命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不當回事兒,且圖一日快活便罷,哪還管他死後洪水滔天!

當然這也是人性的無奈,當數量驚人的財富與生殺予奪的權力忽然擺在面前,道德只是笑死人的東西,還不如恣意貪暴來的實在。

或許這就是農民起義的真相吧,推翻暴政,再暴政別人,真是可憐又可悲的一群人。事實上,除非具有政治遠見的強力領袖,在奪取政權後對其進行約束,再組織生產,恢復秩序,否則所謂“農民起義”就是起於義而終於亂,對歷史發展的推力變成阻力,最終註定失敗。

還是那句話,相比劉秀,赤眉綠林輸就輸在他們的團隊建設上。事實上,一支沒有共同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理念的團隊,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團隊,不過也就是團伙罷了。

所以赤眉雖然橫掃東西,無敵於天下,但絕不是不可戰勝的。如果軍事上無法戰勝,那就從政治方面入手。

現在我們終於明白了,劉秀派他的大司徒鄧禹挺進關中其實是招好棋。鄧禹這個人軍事能力一般,文治撫民卻很有一套,他拿下河東後,並沒有立刻南下長安去蹚更始與赤眉的渾水,而是西渡汾河進入了左馮翊郡的夏陽縣(今陝西韓城南),穩紮穩打,坐山觀虎鬥。關中的百姓被綠林與赤眉蹂躪了一遍又一遍,正不知何去何從,這時聽說北面鄧禹軍是威武之師仁義之師,皆望風相攜來投,每來一撥人,鄧禹都停車慰勉,賜以酒食,俯從民望,善加安撫,百姓無不感悅流涕,皆言不復今日又見漢官威儀。就這樣,鄧軍每天以數千人的速度不斷膨脹,至建武元年十一月,兩萬大軍已滾雪球到號稱百萬,完全可以和赤眉一較長短了。

此時更始既已被赤眉覆滅,劉秀便再無道義上的顧慮,這正是兩虎相爭,獵戶得利,至此,關中漢軍已處於實力巔峰與道義至高點,南下長安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但奇怪的是,鄧禹仍然不領兵南下,而任由赤眉在長安城中暴虐百姓,胡作非為。諸將很不理解,都勸鄧禹直接攻打長安,剿滅赤眉,救民於水火。

可鄧禹卻說:“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富充實,鋒銳未可當也。夫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谷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廣人稀,饒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弊,然後可圖。”

看來,劉秀只派鄧禹進入關中,其實好棋之中也藏有極大的危機。鄧並沒有指揮百萬大軍決戰赤眉的軍事能力,兼其性情偏柔弱,註定只能做一個守成型的行政官員,對此鄧禹自己倒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最終決定領兵北上攻打三郡,在這裡打小怪升級,準備與赤眉長期對峙。

劉秀本對鄧禹的關中經營非常滿意,並多次寫信褒獎,可這一下卻是大感不妙,趕緊下詔鄧禹說:“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穩定民心!”

劉秀心裡非常清楚:赤眉已大失民心,其軍雖眾,但已無異於楚漢時的章邯等三秦王,甚至比三秦王還要差勁——幾十萬大軍全集中在長安地區,既不肅清關中各地割據勢力,也不思利用關中優越的自然地理條件、把守各關口、建立鞏固的根據地,這樣怎麼會有前途?其實,鄧禹只要學習韓信,弔民伐罪,揮師南下,赤眉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而如果一味消極避戰,狠心置長安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則不僅動搖軍心,而且深失民望,一旦遇挫,鄧禹其所謂百萬大軍,轉眼就會灰飛煙滅。屆時其他勢力趁機滲入,劉秀就別再想輕鬆拿下整個關中了。

所以,劉秀的心裡相當著急,他雖然身在洛陽,卻恨不得飛到千里之外的關中去。之前更始軍攻打長安與更始三王之亂雖然聲勢浩大噴把有,但勝負分的很快,故對長安損害不大,最多隻是一個未央宮被燒了,現在若趕緊收復長安,一切還來得及,磷鉛量別等被赤眉給禍害完作機了就悔之晚矣。

然而,面對劉秀的咄咄催促,鄧禹卻堅持己見,認定此時攻取長安為下下之策,遂仍留在上郡一帶盤桓,結果終於釀成大禍。可憐這關中帝都在楚漢間被項羽破壞後,經西漢數百年好不容易重現繁華,卻由於鄧禹的固執己見而陷入到更大的災難之中,竟被赤眉一把火整個燒作一片焦土,以至關中亦殘破無餘,至漢末尚未恢復元氣,卻又再遭董卓李傕郭汜之亂,雪上加霜,以至數百年一蹶不振,直到盛唐才重放光芒。

悲哉西都,傷心秦漢,長安長安,長不能安。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類的仇恨與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