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的女朋友方珂去世在家裡，警察檢查過現場之後確認是自殺，張賢卻不相信，他決定要找出害方珂的兇手。

第一天

張賢拿出許久不用的記事本，擦掉上面的灰塵，把自己的調查計劃詳細列了個表。

方珂生前經常嫌他腦子不好使，給他買了個精緻的復古風記事本，封面還有一支燙金玫瑰。他扔到一旁從沒用過，繼續腆著臉忘記方珂想讓他記住的一切事情，包括她的生日是情人節，她最愛吃的是小區門口左手邊第三家的黃桃蛋撻，還有每個月的3號需要交水電費……

現在想起來，張賢有點埋怨自己。以前總覺得這些瑣碎事沒什麼大不了，現在想想，方珂那些小情緒並不是空穴來風，雖然哄一鬨就好，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的吧？

第二天

張賢照著本子，開始調查第一項：手機和電腦記錄。

開啟手機，螢幕桌布是一個小丑哭泣的圖片。大紅色的嘴唇挑到耳邊，圓圓的鼻頭滑稽可愛，眼淚卻已經流到了下巴。

張賢一愣。他記得方珂之前的桌布是他們兩個穿情侶裝的照片，什麼時候變成這個小丑了？看上去還這麼的絕望。他又開啟電腦。

方珂她，很絕望？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他又開啟方珂的簡訊，裡面並無異樣，無非是同事加班換班，其中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竟然是節日祝福簡訊，點開一看，也都是複製黏貼的“套路簡訊”罷了。

張賢奇怪，方珂以前最討厭這些東西的。他又開啟簡訊收藏夾，裡面只有一條簡訊，是他追方珂的時候發的，只有一句話：小珂，我愛你，我想照顧你一輩子，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張賢老臉一紅，那是他對方珂說過的唯一一次情話。對於當年的他來說，這樣的話簡直侮辱他的文采，可這個傻姑娘就因為他這句話，跟著他來到了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都市，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拿著與能力不符的薪水。

張賢抹了下眼睛，有些難過。

查完簡訊，他又看通訊錄，還有各種網路聊天記錄，沒有什麼特別的。

最後，他開啟網路購物的記錄。方珂是個捨不得花錢的姑娘，張賢也是看中她這一點，才和她在一起的。大學談了無數的戀愛，最後卻只想找個合適的，談完戀愛再結婚，簡簡單單。

時間久了，張賢對方珂的感覺越來越淡，但方珂已經把他慣成了徹頭徹尾的“巨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很喜歡這樣的安逸生活。可她突然就離開了，一聲不響，不給他任何發問和緩衝的機會。

他逐頁檢視購物記錄，果然都是些便宜貨，什麼三十兩件還包郵的衣服，一兩塊錢的耳釘項鍊，唯一讓張賢覺得稀奇的，是方珂買了本漫畫書，封面上寫著《蘭迪詩漫畫集》，紙質印刷都很粗糙，想必是盜版的。

她怎麼會想起來買漫畫的？那本書藏哪裡了？張賢放下手機，在屋裡四下翻找，找了很久，最後在衛生間的紙巾盒上找到了。他坐在馬桶上翻開，是一本漫畫哲理書，文字逗趣，配圖可愛，挺有意思的。他從頭翻到尾，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才抬起頭，屋子裡光線已經開始變暗了。

一天又過去了？張賢揉揉眼睛，抖抖發麻的腿腳，走出衛生間，才想起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了，女朋友方珂幾日之前已經不在了。

張賢的心情又落入了谷底，他想起來，自己還在追查方珂的死因。

開啟櫃子，泡麵已經吃光了。他撓撓頭，有些煩躁的開啟手機檢視附近的外賣店，隨便點了個蓋飯，又開始看那本漫畫，或許能從裡面找出方珂的死因呢？

第三天

日上三竿，張賢起床，刷了牙訂了餐，翻出記事本看今天的待辦事項：收拾房間，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

方珂離開之前，房間裡總是整理的窗明几淨，大小物品擺放的井然有序，抽屜上貼著內建物品的標籤，冰箱裡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食材。可這才沒幾天，屋子裡已經亂成一團，褲子襪子和毛巾扔做一堆，地上除了食品袋子就是啤酒罐子，簡直無處落腳。

張賢又想起方珂的好，以他的條件，再想找到這麼善良勤勞的姑娘，怕是難了。

他先把被子疊了起來，床單被罩是一套俗氣的玫瑰花圖案，是他送給方珂唯一的生日禮物，淘寶上三十九包郵。原本方珂看上了一套藍胖子的四件套，買了之後還沒來得及用，張賢帶著朋友來家裡吃飯，一個嗲嗲的女孩子大呼小叫的抱在懷裡捨不得撒手，張賢十分大方的讓她拿走了。事後方珂撅著嘴生悶氣，張賢還覺得好玩兒，一邊玩著遊戲一邊時不時地逗她一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想起來，這種事兒之前經常發生，方珂想必早就習慣了吧？其實又是什麼多大的事兒呢？她不會放在心上的。

整理完房間，窗臺上的防護窗並沒有被掰過的痕跡，他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方珂在窗戶上不起眼的一角貼了好萊塢女星朱莉的黑白照。張賢笑了，她不是應該喜歡櫻桃小丸子嗎？齊劉海的方珂和那個日本小女孩很像，可後來莫名其妙蓄起了長髮，烏黑濃密的頭髮雖然顯得臉小了，可總讓他覺得陌生。

她明明應該是小孩子脾氣的，可頭髮長了，笑容卻少了，是要走高冷路線？還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可惜，他永遠也沒辦法得到答案了。

陽臺上擺了幾十盆仙人掌，也不知道方珂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不開花還扎人。她是什麼時候開始養仙人掌的？張賢努力回想。好像是租了這間房子半年後，兩個人之間發生了第一次爭吵。那個時候方珂哭著收拾好東西要離家出走，張賢隨便哄了兩句就不耐煩了，由著她拖著個大包吭哧吭哧出了門。不到半天，自己又紅著眼圈回來了，還買了盆仙人掌。

自那以後，方珂時不時的就會帶回來一盆仙人掌，之前張賢還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想想，都是在爭吵之後買的。現在竟然已經有幾十盆了？小小的陽臺擠得插不下腳，方珂她又是怎麼晾曬衣服的？

前兩天有朋友鬧分手，那個女孩子買了盆仙人掌讓他幫忙給那個男人送去，他實在好奇，仙人掌什麼時候這麼風靡了？那女孩告訴他，仙人掌的花語是得不到的愛。

方珂愛上了別人？還是覺得自己不愛他呢？這個傻姑娘，愛不愛的又有多大關係。張賢心裡想著，反正我會娶你的啊，你幹嘛要胡思亂想呢？

這一天，還是一無所獲。張賢有些急躁了。

晚上他睡不著覺，拿出方珂的手機，開啟音樂，翻開相簿。

音樂多是甜得發膩的網路愛情歌曲，親親愛愛，郎啊妹的。張賢嗤之以鼻，愛情，不就是糊弄人的東西麼？兩個人處朋友，結婚，生子，一輩子多簡單，還是方珂乖巧懂事，從來不用他費心討好。

相簿裡沒有方珂或者張賢的照片，只有各式各樣的企鵝背影，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憨態可掬。張賢看笑了，這些小東西真是天生的萌物，就像他的方珂，微胖的小身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戀愛的時候，逛街的時候，跑步的時候，甚至是離家出走，那背影都充滿了玩笑的意味，像是小孩子討要糖果的伎倆。

笑著笑著，張賢想起什麼，瘋了一樣扔下手機跳下床，拿出那本漫畫翻到其中一頁，上面赫然也是一隻企鵝的背影。下面有一行英文：

Probably the worst thing about being a penguin is after you’re in an argument you’ll try to waddle away angrily but still look adorably cute。

他磕磕巴巴的翻譯了出來，愣在那裡。良久，張賢把頭埋進枕頭裡，斷斷續續的嗚咽，“阿珂……對不起……”

手機裡王菲清冽的聲線唱著：

“我像是一顆棋子

來去全不由自己

舉手無悔你從不曾猶豫

我卻受控在你手裡”

……

原標題：《殺死你的企鵝》；作者：莫問莫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