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位於地中海的東部，緊鄰愛琴海，同時又擁有著超長的海岸線。可以說，幾乎整個古希臘都是由海洋孕育而成的，因此古希臘的文明又被稱作海洋文明。

古希臘城邦地圖

翻開他們的文明史，我們總能聞到鹹鹹的海風。這個由海洋包裹著的文明，在其歷史的各個階段都離不開海的元素。今天我們談論的話題就是一個因海而生的職業——古希臘海盜。

提及這個職業，大家可能會有截然相反的兩種印象，一種是如同電影中的傑克船長那般，劫富濟貧、具有冒險精神，並且相對正義的海盜；另一種則是遊蕩在各個海域，劫掠大小商船的海上惡徒。

當然，在現實中，少有像電影所塑造的傑克船長那樣富有人格魅力的人物存在。況且，在如今的現代社會，海上劫掠這種行為就如同在陸地上搶劫一般，都是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譴責。但其實，

在遙遠的古希臘文明初期，這一因海而生的職業，與其說是海上的盜徒，不如說是海上的農夫

。

接下來，我們就以古希臘文明的三個重要時期為時間節點，沿著“溫飽——享樂——權力野心”這條主線，一同探討曾經的海上農夫是怎樣變成英雄人物，又是怎樣一步一步淪為海上惡徒的。

一、古希臘的海盜緣何而來？

導致古希臘出現海盜這一職業的原因有許多。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古希臘的地理環境迫使他們不得不出海謀生。

這些人靠海吃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為他們的陸上交通條件十分困難。

古希臘山地眾多，相隔並不遠的兩地之間若是需要交往，也必須翻越高山與峽谷、邁過沼澤與河流。而這種交透過程又蘊藏著極大的風險，普通的騾子和小車很難順利地度過如此艱難的長途跋涉。若是運輸的交通工具壞在半路，幾乎找不到修理的工匠和驛站，也基本等同於車貨兩空的結果。

除此之外，

古希臘可供耕種的土地面積也極為稀少

，超長海岸線附近的土壤更是光禿和貧瘠。因而，人們無法從陸地上獲得足夠的物產資源，幾乎所有的人都長期處於食物匱乏的情況之中。好在，他們有眾多避風的良港，雖然飢餓迫使人們不得不出海謀生，但他們也幸運地獲得了海洋贈予給他們的另一種生存渠道。

以劫掠為生的希臘海盜

起初，人們為了填飽肚子而不得不進行的海上掠奪行為，其合理性大於非正義性。但隨著他們勢力的不斷髮展，曾經的海上農夫不再滿足於個人和家庭成員們的溫飽，逐漸生出了享樂的慾望與追逐權力的念頭。在某個歷史時期，他們是人民追捧的英雄人物，但最終，他們變成了人們口中的海上惡徒。

二、公元前8世紀以前——從可憐人到英雄人物

古希臘的前城邦時代，也就是公元前8世紀以前。

在前城邦時代的初期，古希臘領域內的很大一部分人民都無法從陸地上獲得足夠的糧食和其他物產。

由於耕地資源掌握在少部分的人手裡，底層的普通百姓無法自給自足，他們甚至無法透過集體的物物交換來獲取必需的生活物資，這使得他們中的一些人不得不下海謀生。

這些人就成為了最開始的海上劫掠者，他們被那些擁有良田的貴族們貶為“吃魚的可憐人”。而這些人的“可憐”之處又不僅在於他們是被迫出海謀生的，還在於

當時的航海技術十分的欠缺

，所以這些人的每一次出海都是冒著生命危險。

海盜們艱難的航海或者說劫掠之路

起初，這群海上盜徒們只能緊貼著超長的海岸線“爬行”，他們將日月星星作為航行的參照物，並且全程都不敢讓海岸線、陸地、島嶼等脫離航行視野。在季風的推送下，這群人開始了最原始的海上掠奪行為，逐步形成了各自的特定航行路線。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種行為開始的初期，這些人的海上掠奪活動僅僅是被認為是“可憐”的，而非不道德的。亞里士多德更是將“劫掠”視為與“遊牧、農作、漁撈、狩獵”同樣合理的五種生存渠道之一，可見當時的人們並不批判這些海上盜徒的劫掠行為，而是將其看作是一種普通的從業者，將海上劫掠視為一種營生的渠道。

正因為如此，他們在當時也被看作是“海上的農夫”，他們就同在陸地上勞作的農人一樣，在大海上播撒下汗水，努力地“耕植”大自然賜予他們的這片“藍色土壤”。

因輕便、靈巧而專用於劫掠的海盜船

其實，這種道德評判上的偏差並不難理解，拿我們中國的古話來講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通俗地說就是，一個人若是連肚子都不能填報，你又怎能拿所謂的道德與文明來約束他？

試想，若是我們也處在當時的那種環境：沒有顯赫的家室背景、沒有可以耕種的農田、沒有足以謀生的職業，打漁只能吃上魚而沒有辦法獲得其他的生活物資，但沿海有眾多滿載貨物進行貿易的商船，為了生存你會怎麼做？

因此，

由溫飽困難的問題催生出的海上擄掠行為是沒有受到大眾的批判的

，但可以預料到的是，這些“可憐人”在解決了溫飽問題以後，自然而然地又會生出享樂的念頭。

隨著隊伍的逐漸龐大，他們不再滿足於最基本的口糧和生活物資，目光開始轉向過路商船上的其他物資，沐浴用的香油、精緻的衣櫃、昂貴的地毯、金質的珠寶，甚至連浴缸都成為了這群人劫掠的目標。

奇怪的是，海上盜徒的猖獗行為發展到這個地步，也依然沒有受到道德層面上的批判。

人們甚至將滿載掠奪品歸來的海盜視為英雄，而這一點又與貴族們也參與了這項活動的原因有關。

古希臘的貴族海盜

上文我們提到，那些擁有良田的貴族們曾經將破衣爛衫的海上盜徒視為“吃魚的可憐人”，而現在，他們卻因為各自的野心和好戰本性，也逐漸參與進了海上的劫掠行動中。這樣一來，

原本應該受到譴責的海上劫掠行為，由於貴族們的參與，竟然成為了一種高貴的海上冒險。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些赫赫有名的大海盜，由於常常滿載戰利品歸來，便開始受到了其家鄉乃至整個社會的尊崇，他們從“吃魚的可憐人”變成了人們口中的大英雄。而荷馬史詩中提及的奧德修斯、阿伽門農等英雄人物，在某些層面上，也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海盜。

三、公元前8世紀到公元前4世紀——從英雄人物到報復劫掠者

公元前8世紀到公元前4世紀，是古希臘的城邦時代。在這一時期，海上劫掠者的邪惡本性也逐漸顯露了出來，他們不再是人們心中的英雄人物，而是不道德、無恥的海上報復劫掠者。

除了海上盜徒們劫掠的範圍擴大了之外，這一時期的海上劫掠行為也漸漸地染上了政治的因素。

古希臘戰船

首先是

海盜劫掠行為的出發點有了變化

，從事這項活動的人們，不再是為了獲取生活物資或者社會地位與好的聲譽，而是因為政治上的鬥爭與糾葛。以著名的伯羅奔尼撒戰爭為例，雅典人就明令禁止了他們的盟軍將海港提供給海上劫掠者作為駐地，目的就是為了避免任何一方的海盜參與政治鬥爭，甚至是挑起戰爭。

其次，

海上擄掠也逐漸成為了戰爭的一部分

。在公元前4世紀左右，當時各城邦的軍隊在發動戰爭的時候，常常也採取海上劫掠對敵方進行騷擾、報復和打擊。大部分掌握著相當大話語權的政治或軍事領袖，都會透過海上劫掠的形式搶奪財富。而這一系列的行為從表面上來看是對財富的追求，歸根究底卻是為了達到政治上的目的。

最後，

復仇行為的合法化也使得海上擄掠的行為更加猖獗。

有許多法律法規劃定了合法的復仇範圍，舉個例子，如果一個雅典人在其他地方被暴力致死，那麼這位雅典死者的家屬就可以合法地擄掠那個地方。粗粗一看，這樣的規定似乎是合理的，但仔細一琢磨，死者家屬復仇的物件應該是兇手，而不是那個城邦裡的任何一個無辜民眾。

不僅如此，諸如此類的法律規定，看似是對報復劫掠行為作出了限制，實則根本不能限制那些違法的、不合理的、不道德的海上劫掠行動。一些不懷好心的投機者，為了使他們的擄掠行為合法化，常常故意製造出各種由頭，以此來“名正言順”地實施他們的海上擄掠活動。

四、公元前4世紀到公元前1世紀——從報復劫掠者到海上的惡徒

公元前4世紀到公元前1世紀，古希臘邁入了希臘化時代。

"尚武"是這個時期的關鍵詞，各種集團和勢力糾結在各種混戰之中，海盜劫掠的情況也因此而氾濫。

上文我們說到，城邦時代的海盜已經參與了一些政治上的鬥爭，而到了希臘化時代，他們與戰爭的關係又變得更加緊密了。在這一時期，他們以“僱傭兵”的形式，參與到各集團的鬥爭中。當然，被僱傭的海盜們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軍隊，只能夠算作是軍隊的隨行者，他們所發動的劫掠行為也被當作是戰時的一種行之有效的輔助性手段。

除了海盜參與戰爭時，會給無辜民眾帶去慘重損失的原因之外，他們被人們看作是海上惡徒的原因還有，

他們通常都進行著十分猖獗，並且慘無人道的奴隸販賣交易

。

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古希臘奴隸

雖然在之前的兩大時期，海盜進行奴隸交易的情況也並不少見，但在希臘化時代中，海盜們顯然是把海洋當成了一個巨大的奴隸交易市場。他們擄掠大量的青壯年男人、婦女和兒童，而這些被擄的奴隸們有一些是希臘人，還有很多是外國人，可見這群海盜們進行奴隸貿易的範圍之廣、規模之大。

令人感慨的還有，雖然這些海盜們進行奴隸貿易的行為十分地令人不齒，但在當時幾乎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什麼辦法來遏制這一滔天罪行。究其原因，是當時

各國各地都有著巨大的奴隸需求

，正所謂“有了需求才有了買賣”。許多掌握著話語權、立法權的上位者，他們本身就有著這樣的需求，所以他們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結語：

今天我們討論的是古希臘海盜的地位變化問題，主要從公元前8世紀、前6世紀和前4世紀這三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分析了這個擁有著特殊“職業”的特殊群體是如何產生、如何被視為可憐人、如何變成英雄，又如何淪為人們口中的海上惡徒的。

海盜抑或海上農夫？

回顧這段歷史，我們可以領會到“倉廩實”才能“知禮節”，也可以感受到人類慾望的無窮無盡。雖然當時的時代對於猖獗的海盜劫掠無力反擊，但在今天的世界，這種行為早已不容於世。

生為普通人的我們，雖然接觸不到這樣的惡徒，但我們可以從這段歷史中悟出：

人應該學會節制自己的慾望，若不能控制這種無法抑制和壓抑的慾望，無休止亦無止境的訴求只會給自己和其他人帶去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