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不是為了惹惱我們

——讀赫爾曼·黑塞小說《彼得·卡門青》

◎黃培書

“我突然懂得，原來痛苦、失望和悲愁不是為了惹惱我們，使我們氣餒或無地自容；它們的存在，是使我們心智成熟，臻於完善。”虎年將至，閒讀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赫爾曼·黑塞的成名作《彼得·卡門青》，不僅沒有讓我失望，而且讓我驚喜和感動。此書，至今在全球銷售超過1。4億冊，應當不只是因為“諾貝爾文學獎”這個噱頭，還有黑塞的非凡敘事能力。

《彼得·卡門青》，最吸引我的是它的故事情節。此書敘述的是一個名叫彼得的男子，出生在阿爾卑斯山區的一個小山村，他從小勇敢又多情，長得高大英俊，頗有文學天賦，會寫詩，還以專給報刊寫文學評論為生，他最大的特點是真誠善良（和黑塞本人相似），處處閃現人性的光輝。彼得中學畢業後從鄉村到城市，在經歷了愛情和友情的一次次失敗後，又從城市回到鄉村，不再青春年少時，卻悟出了本文開頭引用的那段哲思短語。讓我們來看看彼得·卡門青都經歷了些什麼？

首先，少年彼得看著母親死亡，父親成了酒鬼。他眼睜睜看見母親死亡，卻不知該怎麼辦。父親天天到酒館喝醉，還給少年的他勸酒。讀個情節令他永生難忘。多年以後，在得知摯友溺亡時，他反思道：“然而，就在這一刻，眼前浮現塵封多年的一幕——那個夏日清晨，群山環繞的故鄉，我跪在彌留的母親床邊。”讓人潸然淚下。

其次，彼得經歷了愛情的不斷打擊和折磨，一波N折。讀中學時為了暗戀的心愛姑娘，攀上懸崖絕壁採回秋天的最後一朵阿爾卑斯玫瑰。中學畢業後，彼得開始流浪，打工，寫作，戀上一個同事美女，想了很多天，邀請人家去划船，臨了鼓起勇氣向她傾訴愛情時，得到姑娘的回答，卻是她已愛上一個有婦之夫，他悲恨地逃離了這個地方。這次失敗，讓他成了像父親一樣的酒鬼。他說：“父親當年沒促成的事，讓這次的單戀辦到了：我成了一個酒鬼。”彼得帶著失落來到另一個城市，又認識了一位貌美，氣質高貴，頗有藝術才華的姑娘，經過反覆逃避、思想鬥爭後，他終於向姑娘提出了愛的請求，不料，姑娘已訂婚。這一失敗，給了彼得刻骨銘心的打擊，他酗酒、想自殺，他又一次逃跑，來到義大利的一個鄉下，和那裡的人們友善相處，為他們講聖訓，結果，一個寡婦愛上了他，他不喜歡，又怕傷害人家，在離開時表明了態度，卻得到了寡婦的諒解。彼得又回到那個城市，與他戀戀不忘的美人交往，但看到她嫁人後心已不屬於他後，雖然主動放棄了，卻常常在不經意間想念和悲愁。

最後，彼得經歷了友情的慘痛，開始懷疑人生。彼得的第一個好友李亞特，是他求學時的鼓勵者、陪伴者和傾訴者。李亞特家庭富有，將彼得的處女作暗地謄抄出去發表，為他掙稿費，改變他生活的窘困，陪他四處遊玩，給他帶來美好和快樂，卻不幸溺亡，給彼得帶來永遠抹不去的悲傷。後來，彼得認識了一個木匠，融入了木匠的家庭生活，快樂著他們的快樂，悲傷著他們的悲傷。一是木匠年僅5歲患了絕症的女兒，這個彼得心中又乖又甜的小天使，他也眼睜睜地看著她生命的消失；二是木匠殘疾的舅子，一個最懂彼得的青年，在木匠開始嫌棄他時，彼得租了一個公寓照顧他的生活，無論工作多忙，都盡心陪伴，他們交流讀書，交流觀察大自然，交流動物。這個叫波比的殘疾人，不但沒讓彼得覺得累贅，還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快樂，是開啟彼得心智的導師。然而，沒多久，波比也死去了，給了彼得超乎失去親人的打擊。他黯然神傷地離開城市，回到了故鄉。

我很贊同黑塞借彼得之口說的這句話：“比起名氣、美酒、愛情與知識，更高貴幸福的一定是友誼。”

該書用情深重，文辭鋪張、優美，哲思睿智、妙語連珠，情節動人，尤其描寫心理活動和大然的細緻入微堪稱絕世佳作。如：“等焚風歇息，汙穢的積雪也融化消退後，大地呈現了最美麗的景緻：群山鋪上開滿花兒的黃色草皮，覆雪的山峰和純潔、幸福的冰河佇立在高處，湖水變得湛藍、溫暖，湖面映照著太陽和朵朵白雲。”這段話，簡直就是一首優美的散文詩。

讀這本書時，許多詞句、情、景都讓我想起德國作家漢斯·施託姆的小說《茵夢湖》。這兩本書都情景交融，都令人怦然心動。

讀這本書也使我變得深刻、睿智。我也有一段感悟：走過歲月的迴廊，我也歷經滄桑，讓我對鄉村、林泉特別嚮往，從終點回到起點，感謝失敗、苦愁把我鍛鍊得從容不迫，面對災禍再也不會茫然失措，面對困難再也不會輕浮急躁，面對失敗再也不會怨天尤人。我也覺得自己的心智像秋天裡的老南瓜一樣，熟了、甜了，還埋了一肚子充滿希望的種子。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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