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園守望者範玉峰

範園附近的許營村村民，世代守護著范仲淹

製圖/首席編輯楊芳芳

【編者按】

紙灰飛作白蝴蝶，血淚染成紅杜鵑。執此一念，守你數年……

在4月5日清明節即將到來之際，我們穿越浩瀚人生的波濤洶湧，撥開歷史深處的雲煙茫茫，走近一組神秘人物——墓園守望者。他們以墓園為家，以信念為燈，與逝者同伴，與時光偕老。

多少個漫漫長夜，他們用樸實的信念，守護著祖先留下的“文脈”。

所有的善良和堅守，都不會被忽視。頂端新聞·河南商報想以此為起點，與《守望者計劃》同行，讓信念開花，讓陪伴永恆。

策劃：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齊亞瓊楊書貞

頂端新聞特約撰稿：周健（河南省改革發展研究院研究員）

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徐玉濤文/圖

萬安山下，又一個春天來了。

再過2個多月，公元2022年6月19日，即為范仲淹970週年忌日。那一天，正是現代人的“父親節”。

自8年前父親病危臨終託付，洛陽伊川人範玉峰作為范仲淹墓“範園”的守望者，已經堅守了2900多個日日夜夜。

壹

守園，如樹

今年3月初，範園監控室的電，被停掉了。

一下子，這裡的夜晚，幾乎完全陷入黑暗。好在範玉峰和她愛人所住小屋的生活用電還沒停，他們就在夜裡多起來幾次，拿著手電到處轉悠，細細地檢視。

事情並非如此簡單。范仲淹墓所在的範園東邊不遠處，坐落著唐朝宰相姚崇的墓。最近不知怎麼傳出風聲，說地底下埋藏著不少寶貝，不知什麼人三五成群，半夜裡偷偷來這一帶轉悠。這讓範玉峰擔驚受怕：沒了電，沒了監控，出了問題可咋辦？

姚崇墓是“省保”，他們守的範園，可是“國保”。

每月150元的電費交不起了。不僅如此，一年過去，基層文管員每月300元的補貼也拿不到手了——數過來，情況類似的文管員全縣有好幾個。

他們每個人，都長期置身荒郊野外，默默地為眾多先賢守魂：范仲淹、範純仁、姚崇、邵雍、伊尹、張說、李德裕、宋璟、周敦頤、文彥博……

一座萬安山，承載著諸多歷史的印記和後人的追思，沉重如潑墨時的鎮紙一般。然而，荒蕪、淒涼、落寞，現在卻是這些歷史遺蹟所呈現的常態。

它們身旁的那些守護者，幾乎被隔離在喧囂塵世之外，歲月漫漶，常年苦守青燈，慢慢長成遺蹟旁孤單沉默的樹。範玉峰也如樹一般守著範園。

貳

這裡的日子，苦嗎？

那是8年前深秋的一晚，洛陽市伊川縣醫院，範欽忠老人即將被推進手術室。他用顫顫巍巍的手拉住範玉峰，含混不清地喊叫，渾濁的雙眼似有無限期待。

那時候的範玉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內心百般糾結：答應吧，自己的一輩子就要丟在這裡；不答應吧，老父親在範園守了20多年，這是他生前最後一個心願，再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託付。

思來想去，最後一刻，她下定決心狠狠點了點頭，大聲說：“爹，俺答應您，我去守著範園！”

老人的手一下子鬆開，臉露微笑，被推進手術室。但這一關，範欽忠老人還是沒能挺過去。

他們家就在範園附近的許營村，村裡多數人姓範，村民世代為范仲淹守墓，到範欽忠老人這裡，已純屬自願。秉承遺志的範玉峰料理完老父後事，就和愛人收拾好衣物，正式搬進範園，從此沒有再離開半步。

他們在附近開出了二分地，種菜、種紅薯，加上家裡那幾畝地，勉強維持日常生活用度。愛人為增加收入，白天到附近工地上打些零工，晚上則一定要趕回來，陪範玉峰守護範園。

範園雖說只佔地35畝左右，但寶貝不少，除了有范仲淹和其母親、次子純仁、三子純禮、四子純粹及眾多孫輩的墓，還有大量的石坊、石翁仲、石羊、石馬、石碑等地面遺存物，稍有不慎，就會被不法之徒盯上。所以，範玉峰他們天天都緊繃著神經。

範玉峰屬於不在編的臨時聘用人員，雖有文管員證書，但每個月的補貼少得可憐，從最初的100元，漲到200元、300元，一年到頭集中發放一次。而且，有的年頭還發放得不及時，她不得不一遍遍往縣城跑。

在園裡，她長時間都沒有一間像樣的辦公室，直到去年，這個問題才解決。

最艱難的時期，老母親扯著她的手說，“閨女，你走吧，不值得，咱不幹了，還到外面打工吧，你要是不放心，這裡我幫你看。”

看著母親病懨懨的身體，範玉峰搖了搖頭。她說她在夜裡經常做夢，夢裡有一個白鬍子老先生望著她，臉帶微笑，一言不發，這讓她想到父親臨終的眼神。

還有一次，她夢裡出現了一棵樹，樹上光禿禿的，沒花，還是那個老頭站在樹下對她說，“閨女，明白了嗎，這是沒文化啊，以後要多讀書，多學文化，把范家精神傳承下去。”

她想，這個老先生就是她的先祖，就是范仲淹，明擺著是在鼓勵她。所以，她當時對老母親說，“咱以後再也不說這個事了啊，俺哪兒也不會去了。”

在這一方小小的墓園內，她覺得她和先祖之間“有感應”，最難受時，後者都會在她的夢裡出現，給她指路。

叄

近千年的範園，而今一片蕭瑟

範園，位於洛陽城東南15公里處伊川縣彭婆鎮許營村附近，北依萬安山，南面曲河水，東臨九龍山，西望龍門山，“嵩山位其左，伊水選其右，山重水複，氣聚風藏”，當初姚崇、范仲淹他們看中這裡，實有道理。

但是，歲月過去將近1000年，今天的範園，卻是一派蕭索景象：石坊、石翁仲、石馬、石羊已經沒剩幾座；甬道幾進門樓，低矮破舊；褒賢之碑因年代久遠、彌足珍貴早就被封存起來，只能隔著玻璃觀看。範墳之前的祭廟也極為簡陋，裡面的范仲淹像雖鍍著金身，還是顯得有些寒酸。

據知情人士介紹，範園毀壞最嚴重的是1958年，當時農村平墳墾荒，這裡多被夷為平地。不過，讓人感到安慰的是，2006年，範園被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由此成為河洛一景，受到最基本的保護。

曾有訊息說，伊川縣已將範園建設方案上報國家文物部門審批，前期規劃260餘畝土地，建造范仲淹紀念館、廉政博物館和萬人廣場，同時要對墓園進行整修。但時至今日，沒有下文。

範園前面廣場處，一個叫範振國的範氏後人，早些年前拿出20萬元為范仲淹塑了那座白色雕像。

我們望著他，他在望著我們。

守望者計劃

在河南，遺蹟（墓園）守望者，有一大群人。有的一守就是幾十年，甚至幾代人。他們多是長期“臨時工”，“待遇”很低，一個月或100元，或200元，極少能拿到300元。但他們薪火相傳，無怨無悔。

所有的善良和堅守，都不該被忽視。

是時候，讓他們不再感到孤獨、感到無力了。如果你也想當一名資助者，讓信念開花，讓遺蹟生光，就加入“守望者計劃”，請聯絡我們。

聯絡人：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徐玉濤（電話/微信：15504617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