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又是一年一度孩子們的節日，今年的“六一”兒童節，不少家長都開始特別關注起了孩子們手中的書。一本童書如何來到孩子們手上？這中間又有幾道稽核流程？有業內人士表示，當下對童書的稽核從圖書公司延續到了出版社，但也長期面臨“重文字輕插畫”的現實，同時編輯等稽核人員的專業度也都有待提高。而從整個童書產業來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上游印刷成本越來越高，下游線上銷售的折扣越來越“內卷”，降成本成為書商們繞不過去的坎。如何在有限成本範圍內保證精良內容，是整個童書市場面臨的共同問題。

編輯“串”起一本書

尋找合適選題、開會論證、確定書籍製作細節、聯絡作者和插畫師、聯絡出版社……這是供職於某圖書公司的圖書編輯小李（化名）將一本書從構想變為現實的工作流程。“在出版圖書的過程中，圖書公司會進行初次稽核和排版，隨後將在出版社進行三審三校。”據小李介紹，在她經手編輯過的圖書中，整套流程下來，落地短則半年多，長則兩三年。

“這主要與圖書內容有關。”小李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她曾經手編輯過一套地理方面的童書，在稽核上花費的時間要比普通書籍更長。“這套書涉及到一些地圖繪製和專業詞彙的內容，稽核會更加細緻，而且還找了專門地圖社的老師進行外審，確保內容不出差錯。”

“涉及到兒童科普、專業性比較強的書籍，我們的稽核都會比較嚴格。”小李直言，她在和作者及插畫師進行溝通時，會要求他們規避血腥、暴力等元素，收到作者寫好的書稿後，她會再進行稽核。

作為圖書公司、出版社、作者之間溝通的紐帶，圖書編輯在一本書的出版過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據某招聘平臺的崗位資訊顯示，各公司對童書編輯的要求均提到“相關專業”“有過出版經驗”等。

據瞭解，在人教版小學數學教材插畫引發熱議後，小李所在的圖書公司已經要求編輯們對尚未出版的書籍進行自查，“目前的態度就是寧可少放幾張插圖，也要確保不出錯”。

被忽視的插圖

在資深童書從業者王利（化名）看來，當下對童書插圖的稽核要落後於行業的發展。“過去我們的閱讀以文字為主，但現在兒童閱讀完全進入了讀圖時代。”王利表示，近些年從0-3歲的低幼玩具書，到3-6歲的繪本，幾乎都以插圖為主，甚至有很多都是無字書。“國家頒佈了很多針對圖書編校的法律法規，但多集中在文字稽核方面，對插圖的稽核雖然有所規範，但並不系統。”

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圍繞童書的稽核監管，《出版管理條例（2016年修正本）》中的相關規定為，以未成年人為物件的出版物不得含有誘發未成年人模仿違反社會公德的行為和違法犯罪行為的內容，不得含有恐怖、殘酷等妨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內容。

“文字稽核有明確的規範，錯誤和硬傷容易看出來，但圖片是形象，影象包含的要素特別豐富，而且隱藏得很深，稽核難度大，對編輯知識的要求也特別高。中國有很多優秀的作家，但兒童插畫師十分欠缺，尤其是既有優秀文化底蘊，又有藝術表現力的插畫作家更是鳳毛麟角。相對應的優秀的繪本編輯也是寥寥無幾。”王利指出，在讀者端，由於長期缺乏審美普及，大眾審美也存在問題。“雖然對美的看法千差萬別，但基本的審美觀還是應該有的。現在低端童書都是畫手流水線製造出來的，都是大頭娃娃，這次質疑眯縫眼，其實圓溜溜的大眼睛就是美嗎？”王利希望，透過此次大家對教材和童書插畫的關注，能引起國人對於閱讀審美的關注，“父母在幫孩子選書時要有判斷力，不要被價格矇蔽了眼睛”。

王利還向北京商報記者舉了個例子，“課本的插圖都是單圖，大幅場景圖都在減少，反映出年輕一代插畫師不敢創作，因為它對歷史文化、地理知識積累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露怯了。對於編輯而言，也增加了審閱的難度，容易出現差錯”。

成本困境

據北京開卷釋出的《2021年圖書零售市場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顯示，2021年，少兒市場增速放緩，同比上升1%，且少兒科普百科類書籍已趕超少兒文學類，成為少兒第一大細分類。而從線上線下的市場銷售表現來看，線上渠道佔比接近80%，與2020年基本持平。其中，短影片電商少兒碼洋佔比要遠高於其他型別電商。

談到為什麼當下劣質童書會充斥市場，王利認為，“童書產業現在已經高度‘內卷’，童書在電商和直播中的零售折扣都在5折左右，甚至更低，頭部KOL直播帶貨時會要求全網最低價，並收取三成左右的毛利作為佣金。供貨折扣壓低到二幾折，扣掉印刷成本、物流費用，童書出版機構的毛利微乎其微”。《報告》的資料印證了王利的說法，2021年圖書在短影片電商的折扣已低至3。9折，網店渠道頁面折扣為5。8折。

“出版機構尋找出路，一種方式是壓縮製造成本，用紙和裝幀偷工減料；二是控制內容創作成本，文字找槍手編撰，圖片找畫手批次製作，甚至層層外包。這樣的產業環境如何能創作出優秀的作品來啊！高度‘內卷’的市場結果，就是劣幣驅逐良幣。”

而放眼整個童書乃至圖書市場，除折扣過低外，印刷成本上漲、書號收緊都是行業所面臨的困境。資深出版人何為（化名）告訴北京商報記者，目前，專有出版權一般都在出版社手裡，民營出版社往往跟國有出版社進行合作，解決書號問題。

此外，紙品價格上漲也導致了印刷成本的提高。據現代快報報道，今年多家紙品企業紙價出現上漲，1月、3月曾有兩次集中漲價。以A股上市紙企晨鳴紙業為例，今年5月其在互動平臺表示，受物流、大宗商品價格、化工原料、能源等價格上漲影響，公司近期陸續發出漲價函。

“在這些多重因素的影響下，童書出版呈現出兩級分化趨勢，一種是走成本領先策略，在印刷和內容上拼命控制成本，越來越低端。一種是差異化策略，高品質、高定價，但價格轉嫁到讀者身上，都不是良性的。”王利指出，“無論行業如何困難，教材和童書關係到國家文化和孩子的成長，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粗製濫造的藉口。”

北京商報沸點調查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