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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昔,溯經典,麥家戴錦華等談“文學與電影:說不盡的網格本”

文學與電影,永遠是讓人興味盎然的話題。為了進一步推廣經典閱讀、解讀文學佳作,人民文學出版社策劃主辦的大型文化網路直播活動——“文學與電影:說不盡的網格本”,8月22日在京舉行。本場活動邀請到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戴錦華,導演、編劇、製片人賈樟柯,作家、編劇麥家,北京大學法語系教授董強對談,這也是他們的首次同臺。

“文學與電影:說不盡的網格本”活動現場,左起:陳魯豫 戴錦華 麥家 賈樟柯 董強

以電影為切入點對世界名著進行解讀,豐富並深化了“網格本”大IP的內涵與外延,為“網格本”帶來了新鮮的活力。文學和電影,獨立又共生。文學用文字觸碰人性與靈魂,鋪就大千世界,滋養影視;影視用銀幕呈現百態社會,道出喧囂與靜默,反哺文學。追憶往昔,慢溯經典,細細品味燦若星辰的影視作品,它們用獨特的電影藝術手法演繹書中百態。在電影裡,我們可以品味文學名著中巨大的思想和藝術價值,聆聽孤獨與希望並存的生命頌歌。“文學與電影:說不盡的網格本”大型網路直播活動,從文學走向電影,又從電影迴歸永恆的文學,在文學與電影中尋找人生的答案。

本場活動由陳魯豫主持

戴錦華:文學、藝術、電影是生命的饋贈,我一生受益

2022年是戴錦華執教的第40個年頭,也是她作為電影研究者、電影行業的參與者和親歷者的第40年。戴錦華認為越優秀的文學作品越難改編出優秀的電影作品:“比如《老人與海》,不是說它偉大得不可改編,而是它的特徵,它的所有成就、所有迷人之處都在你的文字和想象之間相互左右,它是很難被視聽化的。”她提出“文學經典本身就是國家形象的一個組成部分”,經典之所以變得偉大是因為它們不斷被闡釋,而“二十世紀對於文學經典的電影改編成為我們重新闡釋的方式……每個新的電影版本會疊在文學的原著上”。而作家和藝術家尤其是、而且必須是時代的“兒子”“女兒”,他們被時代誕生,同時被時代選中,來作為報信人,來作為言說者,來作為記錄、批判的人。她在時隔十幾年後重讀被多次翻拍的《安娜·卡列寧娜》原著,發現托爾斯泰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二十世紀亞洲的思想者。

戴錦華

談到藝術電影中的精神基因,戴錦華認為與孤獨密不可分。雖然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孤獨有著不同的含義,十九世紀的孤獨“是一種選擇,是一種勇氣,是一種勇敢,是一種特立獨行,拒絕與世俗社會和解的英雄主義的姿態。”而到了二十世紀,孤獨“更多聯絡著一種疏離。”二十世紀的電影,某種時候更準確地,或者說更傳神地表達了這樣一種疏離感,“絕大多數的藝術電影當中都有這樣一種精神基因。”

當主持人陳魯豫問及今天的我們應該如何閱讀經典名著,戴錦華中肯說到:“我的建議,或者我一生受益的方式就是,不要把經典當經典讀,讀小說是一個快樂的、休閒的、享有收穫的時間……不論它被賦予多麼偉大的名聲,你就以尋找快樂、尋找認同、尋找理解,或者逃進另外一個地方去,或者擴大你的生命、擴大你的人生方式去讀……作為一個當代人,作為一個未來的大時代的介入者,文學、藝術、電影是生命的饋贈,如果不去拿到它、接受它,是每一個生命的損失。這是在我的角度,我自己走到生命倒計時的時候願意跟大家分享的真實的生命經驗。這裡不包含矯情,不包含傲慢,不包含偏見,只是我一生受益於此。”

賈樟柯:高中時候的閱讀開始回過頭來影響我

賈樟柯分享早期閱讀經典名著的受益:“怎麼把(電影中)那麼長的時間結構起來,那麼多的人穿插起來,某種程度上會受到過去(讀的)那些大部頭作品的影響……無論是鄉愁還是復仇,高中時候的閱讀開始回過頭來影響我。”

對於文學與電影的關係,賈樟柯認為:“我覺得文學非常重要,包括我們今天談的經典外國文學,它的重要不在於我們直接把它作為改編的素材,由《悲慘世界》產生《悲慘世界》,由《紅與黑》產生《紅與黑》,不是這樣的。文學思維可能是各種各樣的藝術門類進入創作之前的一個思維方法……這種經典文學帶給你的一種要求和視野,它會影響到你的電影思維、你的視聽思維。包括我們對人性或者對社會的關注、對社會新出現的問題的敏感度。”

他談到文學與電影中一種有趣的存在——翻譯體:“有時候我們批評一個作家寫的翻譯體,因為感覺不接地氣,或者感覺跟本土格格不入,就產生了一種距離感,而這個東西在當代電影裡也存在。比如法國電影導演佈列松的電影,他一直在追求零度,一種漸離,好像整個電影是用翻譯體寫的一樣。你不能說電影語言跟文學語言一樣,但是從感受上、味道上來說,它們有一種一體性,它帶有一種物理性的美感。當你把那些我們常用的熟悉的修飾性的中文修辭改變之後,形成一種新的本質——就好像沙子吹走之後露出地板的紋路一樣,就是那樣一種本質感。”

在多年的導演生涯中,賈樟柯導演覺得雖然這是一項熱鬧的工作,但是寫劇本則是“孤獨的長跑”,寫劇本的過程對他來說“有點像穿越,不痛苦,只是孤單……透過寫劇本去跟一些理想中的人見面,去觀察或者描述你理想狀態中的,或者想象中的世界、想象中的人……跟這些人見面,把它們描述出來,那個過程有點像穿越。”

麥家:閱讀經典是個人擁有文學的捷徑

麥家是茅盾文學獎得主,他創作的小說曾位列世界圖書館中文圖書收藏量第一,根據他小說改編的電影《風聲》是掀起中國當代諜戰影視狂潮的開山之作。他談到孤獨對於文學創作具有特別的意義:“孤獨是一種勇氣,它也是一種能力,你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可能也不會親近文學,因為孤獨可能和思想連在一起,文學一定意義上來說是從思想出發的。沒有哪個寫作者僅僅為了表達一個故事,大江健三郎說的‘報信人’,是一種思想傳遞的慾望開始的經歷,這就是寫作。由於這個原因,作家心理是孤獨的底色,所以在文學作品當中有大量孤獨者的形象,甚至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作家,最著名的文學作品就叫《百年孤獨》,布恩迪亞上校被女人、被權力擁戴著,可以說什麼都有了,但他內心仍然孤獨。”

麥家

當與陳魯豫談起作為讀者走向文學的途徑,他說:“因為有些人內心需要文學,有些人內心不需要文字,有各種各樣的人,不要去苛求每個人。但如果你想接觸文學,從經典開始閱讀,一定意義上說‘網格本’是經典的代名詞,你如果真希望生活當中擁有文學,讓文學陪伴你,從閱讀經典開始是一個捷徑,比較保險的一個措施。”

而對於“網格本”,他特別感謝將這些經典譯介到國內的初代翻譯大家們:“一定意義上來說,中國文學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可以說進入狂歡,這種狂歡來自於外國文學的湧入,可能我們整個社會的思想、文學的精神,對文學的真正需要的那種語言、敘述的藝術都來自於這些網格本,這些外國文學。所以作為一個文學寫作者,我心裡最尊敬的地位是給了這些翻譯家。我也寫過不少向這些翻譯家致敬的文章,他們不但把我引向文學,同時也讓我知道怎麼去尊敬一個人,他們值得我尊敬。”

董強:經典作品本身就是一個時代

董強曾旅居法國十二年,師從米蘭·昆德拉研究小說,翻譯了大量藝術史著作和法國現當代詩歌。他不僅是專業的文學研究者,同時也是資深電影愛好者,對於電影與文學的關係,他認為:“電影跟小說肯定有競爭,但是最終我認為是像姐妹一樣,兩者之間可以互補。小說改編成電影以後像插上翅膀一樣,它給我們帶來很多衍生的東西,進入一個新的想象空間,這個想象空間給我們帶來的滿足度或者豐富程度是不亞於小說本身帶來的滿足度和想象力的豐富性。”

董強談到經典文學之所以被不斷翻拍的原因:“塞萬提斯自從創造了堂吉訶德這個形象以後,這個人作為虛構人就存在了,你怎麼改編,總脫不了這個原型,這是很了不起的。文學為什麼能達到那麼高的地位?我們手中拿到的每一部作品,它是真正紮根於當時的時代,任何改編後來都是用一種現代的東西試圖還原那個東西,而網格本里面經典的作品就是長出來的,就像古董一樣,它本身就是這個時代。”

董強

作為傅雷翻譯出版獎組委會主席,他強調了身為翻譯者的孤獨,在他的眼中,像傅雷這樣的翻譯大家就是一位“深深的孤獨者”,因此“我會竭盡全力推廣翻譯,推崇這些翻譯家……作家是在長跑,你如果把一個厚厚的莎士比亞的東西翻下來,也是在長跑,也是在黑暗中摸索……翻譯家最重要的是眼光,作品是他發現的……他敢於走出國門,他碰見一個人,他見到羅曼·羅蘭,覺得這個人了不起,進入他全部的內心世界,這個工作跟一個導演、跟一個作家沒有任何差別,他還會費勁力氣把它再轉到自己的母語來,讓我們作為讀者,包括作為藝術家們可以繼續去改編得到滋養。所以我由衷的想向這些翻譯家們致敬,尤其老一輩的翻譯家,他們像在眾多的黑暗當中找到火的普羅米修斯。”

直播花絮:他們看電影時,遇到了誰?想到了什麼?

長達四個小時的直播,四位嘉賓和主持人陳魯豫從各自角度輸出了大量關於文學與電影的精彩觀點,同時也分享了他們自己關於電影的點點滴滴,這些小花絮就像電影中的一個個小彩蛋,讓觀看直播的觀眾瞬間破防。

賈樟柯回憶起小時候去媽媽工作的商場找她,因為商場隔壁就是電影院,所以聽了很多電影,這種獨特的經歷甚至影響到他自己成為導演後,也願意在剪輯室外聽剪輯好的電影,感受語言的密度與物理的快慢,最主要的則是電影的時間感,那種快慢的關係,用畫畫來說就是疏密、鬆緊的關係,這種感受用聽反而更準確。

直播活動現場

董強講述了兩件自己和電影有關的趣事:一是他曾經幫助一位中國著名導演和米蘭·昆德拉聯絡,希望將他的一部電影搬上銀幕,卻被昆德拉先生婉拒了;另一件是他自己在法國觀看電影《阮玲玉》時,無意中發現女主角張曼玉也在電影院裡觀看。

麥家提到多年前,自己在北京參加伯格曼電影回顧展,看電影時,看到作家史鐵生也坐著輪椅前來觀影,當時的麥家老師還是個文學愛好者,認出了史鐵生,他沒有自我介紹,只是喊來幾個人幫著抬輪椅上臺階。這次邂逅讓麥家記憶猶新。

陳魯豫回憶了小時候看完《紅高粱》的難忘經歷,只覺得那一個禮拜眼前都是紅的,甚至無法找到語言去形容它。

戴錦華則動情地講述了自己在國外的觀影經歷。當看電影不再是一種工作,不再是在別人不看電影的時間裡看,而真的是在晚上觀看,當電影故事結束,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好像自己是被抓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中,那一刻,她突然發現,原來看電影是這麼快樂的事,原來看電影是這樣豐滿了自己的生活。

直播的最後,四位嘉賓和主持人在現場分別朗讀了來自“網格本”《安娜·卡列寧娜》《堂吉訶德》《包法利夫人》《傲慢與偏見》中的精彩選段,與觀眾一起直觀感受文學經典的力度與魅力。

“網格本”系列秉承“一流的原著、一流的譯者、一流的譯本”的出版原則,是新中國第一套系統翻譯、出版、介紹外國文學經典作品的大型叢書。因其樸素典雅的網格狀封面,被讀者冠以“網格本”的愛稱。人文社重啟“網格本”專案後,以“網羅經典、格高意遠、本色傳承”為出版宗旨,新“網格本”系列共出版147種,172冊,涉及二十餘個國家的百餘位作家,收到各界人士熱捧。(郭影)

(本土圖片由主辦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