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309篇

元嘉四年（公元427年）正月十一，拓跋燾回到平城。從統萬強行遷徙的民戶在途中大量死亡，能到達平城的不過三分之二。

趁著北魏軍撤退，赫連昌派平原公赫連定（赫連勃勃第五子）率軍兩萬人準備收復長安。拓跋燾得到訊息後，下令砍伐陰山林木，大規模的興造攻城器械，準備第二次進攻夏國，徹底滅了它。

三月初三，拓跋燾以高涼王拓跋禮鎮守長安，同時下詔令執金吾桓貸在君子津建造大橋。

四月初四，拓跋燾特派員外散騎常侍步堆等回訪劉宋，為攻打夏國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

此時，北魏司空奚斤和赫連定在長安對峙，拓跋燾打算乘夏國後方空虛，直接攻打他們的都城統萬。

於是，拓跋燾以司徒長孫翰等率領三萬騎兵為前鋒，以常山王拓跋素等率領步兵三萬人為後繼，南陽王拓跋伏真率領步兵三萬專門運送攻城器械，將軍賀多羅率騎兵三千負責搜尋偵察。

五月，拓跋燾親自從平城出發，臨行前又命令龍驤將軍陸俟統率北方各路兵馬鎮守大磧，防備柔然乘虛進犯。

五月初九，拓跋燾一行從君子津渡過黃河西上。抵達拔鄰山後，拓跋燾在那裡興築城堡，留下輜重，然後率領輕騎三萬倍道先行。

隨行的文武官員都勸阻道：“統萬城十分堅固，不是幾天就可以攻克的。您率領輕騎去攻城，恐怕一時不能攻破，到那時想要退回來又沒有糧餉和軍資，不如與步兵一道，攜帶攻城器械進攻統萬。”

拓跋燾道：“用兵之道，攻城是最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攻城。如果我們以步兵攜帶攻城器械一起開進，敵人見狀，一定會堅守城池。若不能按時攻下，糧食吃完，士兵疲勞，城外又沒什麼可搶奪的，那時我們真的是進退兩難。不如先用騎兵，敵人見到我們的步兵沒有來，一定不太在意。我們再故意裝出羸弱不堪的樣子，引誘他們出戰，三萬輕騎攻城自然不夠，但用來決戰綽綽有餘。”眾人大悟。

六月初一，拓跋燾抵達統萬，將大軍埋伏在深谷之中，只派少數部隊來到城下。

夏國大將狄子玉投降了北魏，向拓跋燾報告道：“赫連昌聽說北魏大軍將到，就派人徵召赫連定回軍，赫連定道：‘統萬城堅固險峻，不易攻破，等我生擒奚斤然後再趕赴統萬，內外夾擊北魏大軍。’所以赫連昌專心守城，等待赫連定。”

拓跋燾深感憂慮，於是命令軍隊撤退，顯示懦弱，又派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領騎兵五千人向西大肆劫掠居民。

恰巧北魏軍中有人因犯罪逃走，投降了夏軍，向夏國報告說北魏軍糧草已盡，軍中每天只吃菜，而輜重補給還在後方，步兵也尚未到達，應當乘機急攻他們。其實，我懷疑這是拓跋燾故意安排的。

六月初二，年輕氣盛的赫連昌沉不住氣，親率步騎三萬人出城迎戰。長孫翰等人道：“夏國的步兵陣勢難以攻破，我們應該避其鋒銳。”

拓跋燾怒道：“我們遠道而來，就是要引誘他們出城。現在，他們既然出城了，我們卻避而不戰，只能使敵人士氣旺盛，此非用兵之道！”於是，命令部隊假裝逃走，引誘赫連昌追趕。

赫連昌果然兵分兩路，左右追擊包抄，鼓聲震天，追了五六里路。這時，暴風雨忽然從東南而來，漫漫塵沙，遮天蔽日。

宦官趙倪通曉神道法術，對拓跋燾道：“風雨是從敵人那邊襲來的，我們逆風，敵人順風，表明天不助我。更何況，我們的將士飢渴交加，願陛下暫避鋒芒，等以後再擇機而戰。”

太常崔浩厲聲喝止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千里而來，自有制勝之策，怎可說變就變？敵人貪圖勝利，不會停止追擊，根本沒有後繼。我們應該把精兵隱蔽起來，發起突襲。颳風下雨，要看怎麼利用，怎麼可以硬套常規而認定對我們不利！”

拓跋燾對崔浩道：“你說得極對！”將騎兵分作兩隊，牽制敵軍。

兩軍交戰之時，拓跋燾的坐騎忽然失蹄摔倒，掉下馬來，差點被抓獲。關鍵時刻，拓跋齊用身體護住了他，拼死力戰，擊退夏軍。

拓跋燾趁此機會翻身跳上馬背，直刺夏國尚書斛黎文，當場斬殺，隨後又殺死敵兵十多人，自己也被流箭射中，但他仍然奮力殺敵，苦戰不休。在北魏的強勢反擊下，夏軍終於完全崩潰。

形勢逆轉後，北魏軍乘勝把夏國殘兵追到統萬城北，殺死赫連昌的弟弟阿南公赫連滿和侄子赫連蒙遜以及士卒一萬多人。

赫連昌來不及跑進統萬城，便逃奔上邽，拓跋燾換上士兵的服裝追擊，並進入統萬城。拓跋齊苦苦勸阻，拓跋燾不聽。

後來，夏國人發覺了拓跋燾，將城門都關閉，想要甕中捉鱉。拓跋燾與拓跋齊等人混進內宮，弄到幾件女人穿的裙子，用它當繩索綁在鐵槊上，拓跋燾藉此爬上城牆，逃出城外，才免於被擒。

黃昏時，夏國尚書僕射問至護著赫連昌的母親逃出統萬。長孫翰率領八百騎兵追趕赫連昌，一直追到高平，終究沒有追上。

統萬失守，意味著西征夏國取得決定性勝利。此戰，拓跋燾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他的勇武和謀略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六月初三，拓跋燾進入統萬城，俘虜夏國的王、公、卿、將、校以及赫連昌諸母、后妃、姊妹、宮人等數以萬計，繳獲馬匹三十餘萬匹，牛羊幾千萬頭，國庫中的珍寶、車輛、旌旗等各種精美器物不可勝數，拓跋燾將它們按等級分賜給將士。

統萬城牆高十仞，牆基厚達三十步，上寬十步，宮牆高約五仞，堅硬得可以用來磨礪刀斧，亭臺樓閣、水榭也都雄偉壯麗，無以復加。

拓跋燾看到這些後，回頭對左右侍從道：“一個小國，卻把百姓奴役到這種地步，怎麼能夠不亡國呢？”

可嘆赫連勃勃窮盡心力將統萬城修得固若金湯，赫連昌不僅沒有派上用場，還拱手送給了北魏。若泉下有知，他估計能噴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