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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書法家康裡巎巎散議

在中國書法史的發展中，章草作為草書發展的一個特殊風格，其形成和完善雖早於行書和楷書，但由於草書體與人們日常的書寫有著極大的隔閡，也不像今草那樣變化豐富，以致束縛了它的發展。到了元代，少數民族當政，章草這一古老的字型在趙孟頫等書壇領袖的提倡下，漸漸開始煥發生機。這一時期，作為書壇領袖的趙孟頫章草建樹遜於少數民族書家康裡巎巎，徐利明在《中國書法風格史》中評價道：“章草及其變體在趙孟頫的積極倡導下興盛起來，而在康裡子山的筆下取得了最高成就，其對筆法的精通及其創意和書美情境，都足以作為元人章草及其變體—章、今合體藝術的最傑出代表。”這可謂是對康裡巎巎最為中肯客觀的評價。本文試透過對康裡巎巎的生平交遊、書學思想、後世影響幾個方面來探究康裡巎巎的書學之路。

康裡巎巎其人及交遊

康裡巎巎（1295—1345）生於元成宗元貞元年，卒於順帝至正五年，字子山，號正齋、恕叟。西域康里人，屬色目人，為哈薩克族，諡文忠。在明初所修的元史卷143中有《巎巎傳》雲：“巎巎，字子山，康里氏。父不忽木，自有傳。祖燕真，事世祖，從徵有功。”

對於康裡巎巎的家室，最為直接的文獻來自於同時期在趙孟頫《松雪齋集》卷七中的《不忽木神道碑》“公諱不忽木，自祖父海藍伯而上世，為康裡部大人”，可見康裡一氏家世顯赫。母親王氏出身貴胄之家，康裡巎巎為名臣不忽木次子，其母王氏是大學士王壽之女，所以康裡子山自幼能接受漢文化教育，雖為康裡部人，但他的成長環境一直處在漢文化的大背景下。他的身世決定了其受教育程度以及他的社會地位，這一切為他後來書法風格的形成奠定了的基礎。

作為元代重臣的康裡巎巎也有著廣泛的交遊，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在奎章閣的任職期間。奎章閣是元代的官方機構，作為異族統治的王朝，為了籠絡當時傑出的儒士和書畫家，奎章閣的設立無疑是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不僅極大地促進了當時北方的文藝發展，也為宮廷內府的收藏起到了一定的擴充作用，這些都為康裡巎巎的藝術發展提供了優越條件。

奎章閣在部門的設立中單設藝文監，掌管藝林庫和廣成局。趙世延、虞集、李泂、李訥、揭傒斯、柯九思、張景先、雅琥、歐陽玄等當時的名儒和書畫家都是康裡巎巎的同僚，他們之間的交遊潛移默化，都為康裡巎巎瞭解漢文化從事藝術創作提供了便利的條件。

康裡巎巎的書學思想

正如前面所說，徐利明認為康裡巎巎的章草取得了當時的最高成就，其實康裡巎巎是一位諸體皆擅的全能書家。這在其傳世作品及相關題跋中能窺見一二。

康裡巎巎不僅深入傳統又是極具創新的一位書家。康裡巎巎的取法更多地來自虞世南、趙孟頫等 “二王”一脈的書風，長期漢文化的薰陶使他更容易博採諸家所長並從中找到自己的立足點。這在當時受趙孟頫所提倡的“復古”書風的浪潮中，還能明確自我的取法，從“二王”的古法中直接汲取養分是顯得尤為難得的。

康裡巎巎的楷書多取法鍾繇、虞世南，而隸書多取曹喜、蔡邕之勢，而對於後世認為其成就最大的章草，則是直接取法於同時代的趙孟頫。康裡巎巎在18歲的時候結識了當時的書壇盟主趙孟頫，兩人的忘年之交是康裡巎巎書法走向成熟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康裡巎巎在趙孟頫的點撥下對書法有了更高的認識，但這其實更加地讓康裡巎巎堅信了書法的學習要從源頭“二王”開始，而不是對趙氏書風的亦步亦趨。師承“二王”，康裡巎巎更多取法“小王”王獻之的用筆，旁及宋代書畫鑑藏家米芾的筆法，最終形成自己的風貌，這也是康裡巎巎能在當時書壇獨樹一幟的重要原因。

章草的學習，一般是從皇象的《急就章》開始。《急就章》作為西漢的啟蒙課本，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其抄寫的規範也為後世學習書法提供了很好的範本。在康裡巎巎生活的時代，墨跡的欣賞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情，拓本透過另一種的形式更多地把字形傳承了下來，但對於筆法的學習一直有極大的障礙，這就需要不同時代的書家根據當時的理解來表達出來，雖然不免有對原帖的“誤讀”，但也正是這種認知上的差異才成就瞭如今石濤所說的“筆墨當從時代”的風格差異。而康裡巎巎真正的價值就在於他善於綜合古人與今人的差異，變古為新，打破“章草書”的束縛，其書氣勢連貫又有各種巧妙的變化，波磔形態一瀉千里。由此，康裡巎巎成為元人章草書中最有個性，最具灑脫豪邁風格的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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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後世書家的影響

康裡巎巎的書法，對後世有著極大的影響。明代的解縉就在《春雨雜述》中寫道：“子山在南臺時，臨川忘太樸，饒介之得其傳授，而太樸以教宋遂仲珩，杜環敘循，希元孟舉。孟舉四，親受業子山之門。介之以教宋克仲溫。”從中可見康裡巎巎在明代的影響之大。

元代初期雖然朝代更迭，書畫藝術還是以南宋的都城杭州為中心，全國的文藝精英都相聚於此。趙孟頫、鮮于樞、鄧文原更是在這裡推動“復古”浪潮，使得元代的書法與別的時代界限分明。康裡巎巎在奎章閣任職期間三下江南，《西湖遊覽志餘》有記：“巎巎子山者，康里人。元時，為江浙行省平章。書法絕妙，自松雪之後，罕能及之，杭州匾額多出其手。”作為趙孟頫的得意弟子，康裡巎巎在杭州不僅受到業師的深遠影響，而作為官方的使者，康裡巎巎也極大地傳播了奎章閣的思想，也極大地影響了杭州書壇的發展，其中饒介、危素都是深受康裡巎巎書風影響的重要人物，乃至後來的宋克、文徵明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康裡巎巎書風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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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整個書法史的發展，元代的書法本身就是一個承前啟後的過度時期。其時，趙孟頫所提倡的“復古”是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和作用的。在趙孟頫巨大推動力的作用下，康裡巎巎深受漢文化影響，其特殊的生平經歷和獨特的取法視角都為其以後成為一代書法大家奠定了很好的基礎。

劉熙載講“字如其人”，也正是康裡巎巎鮮明的個性成就了他獨特的書法風格，筆力強悍，煥發著勃勃生機。特殊的人生經歷也使得康裡巎巎成為貫通南北書風的重要文化使者，這其實是遠遠大於書法層面上的交流與傳承，意義更在於民族文化的相互交流、融合。對於我們當今書法創作中繼承傳統與大膽創新的取捨上，也是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