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寶玉說要讓人拔了殘荷，黛玉說自己最喜歡李商隱的“留得殘荷聽雨聲”，認為這句詩歌寫出了殘荷的美，其實，南唐中主李璟的一首詞寫殘荷也是極美的，便是這首《攤破浣溪沙》。

攤破浣溪沙

南唐 李璟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便極為推崇這首詞的開頭兩句：

南唐中主詞“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大有眾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乃古今獨賞其“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生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菡萏，荷花的別稱，首句從味道和形狀兩方面將殘荷的形態寫得淋漓盡致，從味覺上，曾經清香撲鼻的荷花香味已經消散殆盡，從視覺上，曾經青翠欲滴的荷葉如今也已殘落凋零，以往的盎然生機不再，唯有深秋的西風載著滿懷的愁緒，從綠色的水波間吹拂起來。

“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荷香散盡，荷葉凋零，那麼看荷花的人呢？不過是與這美好的風景、美好的時光一同憔悴罷了！同樣憔悴的人，又如何忍心去看這滿眼蕭瑟淒涼的景象呢？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菡萏香銷，西風愁起，已經營造出了一種眾芳蕪穢、美人遲暮的蕭瑟深秋圖，再加上淅淅瀝瀝的綿綿秋雨，更為這蕭瑟添加了幾分寒涼之意。雞塞，即雞鹿塞，古塞名，是古代貫通陰山南北的交通要衝，漢時築城塞於此，泛指邊塞地區。在蕭瑟的秋雨中，連人的夢境都是寒冷的，夢境中的塞外遙遠縹緲，醒來正聽到有人吹著玉笙，那嗚嗚咽咽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小樓中，格外地寒氣逼人。

“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從夢境縹緲到夢醒時分，有的不過都是無限的淚珠、無限的愁緒和自己一個人倚遍欄干的寂寞。李廷機《全唐五代詞》評論過這首詞是“字字佳，含秋思極妙”。

李璟是五代十國時期南唐第二位皇帝，常與寵臣韓熙載、馮延巳等飲宴賦詩，其詩詞被錄入《南唐二主詞》中。這首《攤破浣溪沙》語言不事雕琢，寫景清新，感情真摯，“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是膾炙人口的名句，而王國維所推崇的開頭兩句“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細品起來也是意境無窮，整首詞以情動人，堪稱流芳千古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