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蛙鳴

陳益

今年五一假期，應好友相邀，去重慶長壽大洪湖遊玩。是夜，因有事冒雨返回。當車行至一灣秧田時，忽聞車外響起一片蛙鳴聲！這聲音之響亮，可用“震耳”來形容。因為隔著玻璃車窗，還有雨聲，能夠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可以想像這一灣秧田中青蛙聚集的數量之眾！

大洪湖之雨夜，讓我想起了兒時經歷過的一個夏夜。在我們村後的樑子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人工池塘，平時儲滿水，旱時灌溉坡下數百畝梯田。那夜，月光如洗，把整個山樑照得如同白晝。我揹著揹簍，本想上池塘割些水葫蘆作為豬草儲備，因為第二天要去縣城新華書店購買學習資料。當我來到池塘，但見滿池塘的水葫蘆都開花了，紫色的小花散發出幽幽的淡香！我正待下鐮，忽聞一聲響亮的蛙鳴，這聲音在平靜空曠的池塘顯得十分清脆！我正在狐疑之際，接著三四隻青蛙“呱—呱”地叫了起來！接著，三四十隻青蛙跟著叫了起來！再接著成百上千只青蛙一起叫了起來！藉助月光，我發現滿池塘的水葫蘆之上，蹲著的全是青蛙！因為青蛙的顏色與水葫蘆的綠色很相似，不仔細瞧是發現不了的。此時，群蛙的鳴叫越來越歡，聲音一波高過一波，響徹山樑和整個夜空。我感覺耳膜被蛙聲震盪得有點疼痛，於是退到池壩上去。忽然，不遠處壩子邊上草叢裡傳來“窸窣”之聲，我一看，驚出一身冷汗！原來草叢中大約有十來條蛇，它們昂著頭，吐著信子，眼睛死死盯著池塘。蛇是青蛙的天敵，它們絕不會是為了看熱鬧或者是來欣賞蛙鳴的場景！它們是想來偷襲或者大開殺戒的。想到此，我很氣憤！順手抓起一塊石頭，真想狠狠砸向蛇群。又一想，萬一蛇群朝我攻擊怎麼辦？心裡害怕，手一軟，石頭掉落地上。

我急急狂奔回家，外婆見我衣服溼透，臉色蒼白，連忙讓我脫下衣服，用乾毛巾給我擦乾全身，再換上新衣服睡下。第二天早上，外婆聽我訴說昨晚上發生的驚險一幕，見我沒事，摸著我的頭說：“孫兒呢，你八字生得好，命硬。換作其他人肯定要大病一場啊！”

還有一次，也發生在夏天的一個夜晚。當時我在部隊任文書，連隊駐在旺蒼一座山下，連隊門前有條小溪流。有天晩上，特別悶熱，我睡不著，忽聞營房外蛙聲陣陣猛叫，彷彿還夾雜著別的奇怪的聲音。我翻身下床，開門一看，滿地月光。我尋著蛙聲來到小溪旁，一看，差點驚呆了！

此時，在這裡，一場青蛙和蟾蜍的大戰正在殊死進行。只見青蛙和蟾蜍分別列陣，場面十分壯觀。小溪靠山一邊是蟾蜍，靠秧田這邊是青蛙，雙方數量均在千隻以上。雙方在溪谷裸露的各種形狀的石頭上進行廝殺。只見它們抱成一團，滾過去滾過來，有的一對一，有二對一甚至三對一，因為蟾蜍個子大，在力量上佔有優勢，而青蛙個子小，雖力量弱小但跳得高步伐靈活，很多蟾蜍都被幾隻青蛙翻轉按倒在地，不能動彈。

青蛙和蟾蜍為什麼會發生決戰？我後來查了很多資料，都沒有查到結果，有次，偶遇一老山民，他告訴我說：“這是動物爭地盤，沒什麼奇怪的！”

最近一次是去年，也是初夏。我與朋友去峨眉山遊玩，住在遇仙寺附近一家客棧。半夜，被群蛙的鳴叫吵醒。蛙鳴聲讓我很興奮，全身熱血沸騰，我很快穿好衣服，叫醒朋友，非要拉老闆帶我們去看群蛙匯聚齊鳴的場景。老闆姓馬，六十開外，年輕時教過書，談吐優雅。他招呼我們圍在客棧壩子的桌子坐下，讓服務員給我們倒上熱茶，然後不慌不忙地說：“夏季，是青蛙們的情場和天堂。它們從五月份開始，就進入相親求偶、生兒育女的甜蜜時期。青蛙是人類的朋友，是害蟲的天敵！一隻成年青蛙一年要吃掉一萬五千多隻害蟲。峨眉山的森林從來沒有發生大面積的蟲災，青蛙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是啊，青蛙，你這田野的精靈！久違的朋友！你終於又回來了！回到了你棲息的原野和山林！回到了本該屬於你的夏季和夜晚！夏夜的蛙鳴，這是多麼美妙的音符！它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月色、繁星和清爽，更多的則是激情、夢想和希望！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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