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四少

雖然紅樓未完，但透過曹公在前八十回裡的諸多暗示，以及脂硯齋這個劇透俠看到精彩處忍不住的劇透，賈府以及眾人最終的結局，我們基本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關於襲人的結局，很多人都知道，她最終離開了寶玉，這一點是透過脂硯齋批語透露的。原文第二十回，元春省親回宮後，因為是在正月裡，眾人都閒著沒事，晴雯出去打牌，輸了錢回來取時碰到寶玉給麝月篦頭，這段話後有一段脂批。

脂批曰：襲人出嫁之後，寶玉、寶釵身邊還有一人，雖不及襲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負寶釵之為人也。故襲人出嫁後雲“好歹留著麝月”一語，寶玉便依從此話。

這裡明確提到了襲人最後是出嫁了，而不是做了寶玉的妾，從她的判詞“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結合脂批可知，她最後嫁給了琪官蔣玉菡。

第二十八回回前脂批透露：茜香羅、紅麝串寫於一回，蓋琪官雖系優人，後回與襲人供奉玉兄寶卿得同終始者，非泛泛之文也。由此可知，寶玉跟蔣玉菡互換汗巾子一回，曹公就已經提前暗示了襲人結局。

關於襲人為什麼會離開寶玉，一直以來存在爭議，有不少人懷疑賈府敗落後，襲人忘恩負義，離開寶玉嫁給蔣玉菡，但從上面的脂批以及另外一條脂批“花襲人有始有終”可知，襲人不是這樣的人。

之前我曾寫過幾篇分析文章，提出了一種觀點，襲人是因病離開，這一點在原文中有提示，自從襲人捱了寶玉窩心腳後，就坐下了吐血的病根，經常咳血，這件事後來被薛寶釵、王夫人知道，怕襲人命不久矣，於是就把她嫁了出去。

最近再讀紅樓，寶玉奶媽李嬤嬤的一段話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段話就像預言一樣，提前告訴我們，襲人最終會離開寶玉，另嫁他人，而李嬤嬤的這段話，似乎還透露了襲人離開寶玉的另一個原因。

第二十回，襲人從孃家回來後感了風寒，躺在床上將息，沒想到李嬤嬤拄著柺棍進來後，就在當地大罵襲人：“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起你來，這會子我來了，你大模大樣的躺在炕上，見我來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妝狐媚子哄寶玉，哄的寶玉不理我，聽你們的話。你不過是幾兩臭銀子買來的毛丫頭，這屋裡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寶玉不哄！”

李嬤嬤的這段話透露幾個資訊，其一，襲人雖是賈母丫鬟，但撥給寶玉後，因為李嬤嬤的抬舉，她才有了今天。其二，李嬤嬤罵襲人是狐狸精，有兩層意思，一則是因為茜雪出去了，她為茜雪抱不平，認為是襲人挑唆的；二則也許她早已知道寶玉襲人云雨之事，故罵襲人是狐媚子，是妖精。

李嬤嬤的最後一句話細思很有深意，初讀感覺像是氣話，但仔細品，又覺得不是，等到賈府敗落時，按年齡推算，李嬤嬤不會去世，她雖然從寶玉屋裡出去了，但既然能夠做寶玉的奶媽，自然是過了王夫人這一關的。寶玉小的時候，作為奶媽兼保姆的李嬤嬤，應該沒少跟王夫人彙報工作，所以，她在王夫人面前說話應該是有分量的。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寶玉寶釵結婚後，襲人自為終身有靠，心想太太總該兌現當初的諾言了，想到這些，於是臉上不免有得意之色，而這恰恰引起了局外人李嬤嬤的不滿。

李嬤嬤想起當日離開的茜雪，以及後來被趕走的晴雯、四兒、芳官等人，才明白這一切都是襲人的“計劃”，她一個一個拔除了眼中釘，坐穩了寶玉姨娘的席位，等的就是這一天。李嬤嬤新仇舊恨一起算，於是去王夫人那裡告狀，說襲人當日如何挑唆寶玉，如何跟寶玉發生了關係，如何隱瞞了很多事情不報，如何哄寶玉玩等等。

王夫人聽了這些，會怎麼看襲人？她一定沒有想到，襲人揹著她幹了這麼多事。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她緊接著要做的，應該是找寶釵商量，然後找了個很好的理由，把寶玉身邊的丫鬟，包括襲人全部打發出去，以掩人耳目，畢竟這些丫鬟也都大了，也該配人了，然後再買幾個小丫頭進來，於是就有了襲人出嫁的情節。

從襲人出嫁時留下的“好留留著麝月”那句話可知，她是懷著不捨離開的，這不捨裡似乎有很多無奈但又不得不的成分，可能正是王夫人、薛寶釵等人找理由逼走的，她最終嫁給蔣玉菡，這也就應驗了李嬤嬤說的“好不好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寶玉不哄！”這句話。

等到賈府被抄，寶玉落魄，襲人不計前嫌，對舊主依舊感念，於是和蔣玉菡一起供奉寶玉寶釵夫婦，也成全了她一直以來賢良的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