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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王夫人:被認為偽善狠毒的她,卻曾給過她們一些溫暖和照顧

《紅樓夢》裡寶玉的母親王夫人和她那個外甥女薛寶釵一樣,也是個很受爭議的角色。很多人對王夫人不太喜歡,認為她迫害晴雯,對黛玉也不太友好,間接導致金釧兒跳井,還覺得她虛偽,只會擺出一些吃齋唸佛的偽善行為。

人是多面化的,即使同一個人,對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態度。小時候我們常以“好人”或“壞人”來區分電視劇或小說裡的人物,但成年以後,就要學會丟棄這種一刀切的觀點。

粗看《紅樓夢》,會覺得王夫人還算良善,至少老實木訥,既不精明也不刁鑽,是個還算挺好相處的長輩,但再看《紅樓夢》,對王夫人不免會多出幾分厭惡。如果我們到了王夫人那個年紀,或者自己也有了處在青春期的叛逆兒女,大約又會對王夫人多出幾分理解和體諒了。

這就是能讓我們讀出千人千面的《紅樓夢》,不同的人看待同一個角色,有不同的觀點,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階段和閱歷下看待同一個角色,也會有不一樣的看法。王夫人就是一個人物形象十分豐滿的角色。

她的確聽信謠言,誤以為晴雯是勾引了寶玉的狐狸精,還把襲人當做心腹培養,這些行為讓很多人覺得她既刻薄又狠毒,而且一定十分嫉妒黛玉的母親,因此連帶討厭黛玉,憎惡模樣與黛玉很像的晴雯。

無論事實如何,王夫人的口碑都因為這些事兒而影響,導致她備受爭議。

金釧兒死後,她賞了五十兩銀子,又拿出幾件簪環等首飾賞給金釧娘,又請僧人唸經超度,還向寶釵拿了兩套衣服,又哭了幾場,但因她畢竟是間接導致金釧兒投井而死的人,因此少有人認為她的悲傷出自真情,反而只會更覺得她虛偽可恨。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只看到王夫人的一面,卻忽視了她另一面。

王夫人如何待劉姥姥

作為當家太太,年輕時,她接待劉姥姥十分響快,既會待人,也不擺架子看不起人,當初他們去一遭,也不曾空了他們,至少在劉姥姥眼裡,對當年這位二小姐印象還不錯。

劉姥姥第一次進賈府後,周瑞家的回報王夫人後,王夫人表示“不可簡慢了她”,讓鳳姐裁奪著辦就行。正是王夫人的授意,讓鳳姐心裡有了數,以太太的名義,給了劉姥姥二十兩銀子,說這是太太給丫頭們做衣裳的銀子。

對二進賈府送瓜果的劉姥姥,王夫人出手一百兩,這是她好幾個月的月錢,她讓下人告訴劉姥姥,用這筆錢當本錢,做個買賣幹個營生,出手如此大方,也算是在想辦法從根本上幫劉姥姥一家解決生計這一大難題了。

王夫人如何待妙玉

妙玉身份特殊,她其實可以算是賈府為省親買來主持大觀園裡櫳翠庵的小尼姑,按說身份地位只比那十二個唱戲的女孩子以及小尼姑小道姑、小和尚小道士,高出一些。

不同的是,她進賈府的方式和那些小尼姑小道姑等不一樣,王夫人抬舉她,她是賈府管家太太下了帖子請來的。原文如下:

此時,王夫人那邊熱鬧非常……又有林之孝家的來回:“採訪聘買得十個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外有一個帶髮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法名妙玉……身邊只有兩個老嬤嬤、一個小丫頭服侍。文墨也極通,經文也不用學了,摸樣兒又極好……妙玉本欲扶靈回鄉的,她師父臨寂遺言,說她衣食起居不宜回鄉……所以她竟未回鄉。”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說:“既這樣,我們何不接了她來?”林之孝家的回道:“請她,她說‘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驕傲些,就下個帖子請她何妨。”林之孝家的答應了出去,命書啟相公寫請帖去請妙玉。次日遣人備車轎去接等後話……

我們看王夫人對從小跟著她的金釧兒似乎有些無情,對那晴雯更是顯出冷硬心腸,但看她對別的官宦之家出身的女孩,卻友好親善,平易近人。

她不等林之孝家的說完話,就想接了妙玉過來,妙玉說侯門公府以貴勢壓人,她不僅不以為杵,反而願意主動先下帖子請她。這樣的王夫人,又能惡毒到哪兒去呢?

古人重視出身和門第,不僅對婚姻如此,講究門當戶對,交友也是遵循這一原則。王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看人自然也注重這些方面。當她得知妙玉是讀書仕宦人家出身,模樣好,通文墨,懂經文後,自然會對憑空她多出幾分好感。

而金釧兒、晴雯等丫頭以及芳官等十二個唱戲的女孩子,要麼是世代奴僕,要麼是苦人家出身,甚至還有可能是罪臣的子女,從出身而言,已經低人一等。

只是,《紅樓夢》的作者思想遠比那個時代的主流思想先進。今人認為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可我們要知道,在那個封建社會,除士農工商的排序之外,封建貴族和一般仕宦人家,平民百姓和尼姑道士戲子等三教九流之間根本就不可能平等。

像金釧兒這樣的家生子,賈府要打要賣都是可以隨意處置的,而王夫人能在金釧兒死後賞銀子、簪環首飾,請僧人唸經超度,還賞衣裳,又將金釧兒妹妹玉釧兒的月錢加了一份,算得上是十分仁慈了。

芳官等人跟著兩個姑子走後,王夫人見她們執意出家,反而傷心可憐,又賞給她們一些東西。

這樣的行為,與她一貫吃齋唸佛的形象倒也相符,她倒不算太偽善的人。

王夫人如何待迎春

迎春是個“有若無”一般的姑娘,最省事,也不敢惹事,於王夫人而言,只要同家裡別的姑娘一般照管就行。迎春和黛玉湘雲不同,她有父母,但卻形同於無。她雖有祖母,但祖母待她也實在一般。

她個性老實木訥,為人面軟心活,連奶媽、媳婦、丫頭都能欺負她。可以說,她短暫的一生,卻過得比家裡那些丫頭還要孤苦。

嫁人後遭遇不公,她回來哭時,不在賈赦、邢夫人跟前哭,也不對賈母哭,卻是對著嬸孃哭:

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訴委曲,說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准折賣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裡睡去。當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論理,我和你父親是一輩……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著趕勢利似的。’”一行說,一行哭得嗚嗚咽咽,連王夫人並眾姊妹無不落淚。

王夫人與迎春,是嬸孃與侄女的關係。一個是管家的嬸子,一個是隔壁不得寵的兄長的庶女,但王夫人對迎春,卻算得上是盡了做嬸子本分的。

迎春是個最不受寵的庶女,父親賈赦荒唐至極,嫡母邢夫人連親侄女都不照管,她最多也就依仗著賈母王夫人對子孫輩的疼愛而活著,如果王夫人因和邢夫人的矛盾而遷怒於她,又因賈母不喜大房的態度而苛待她,迎春就更難活了。

然而在迎春眼裡,到嬸孃身邊來,倒是過了“幾年心淨日子”,可見,王夫人管家後,至少給家裡這些庶女、侄女們一些家的溫暖,給過她們一些來自長輩的親情。

王夫人只得用言語解勸,說:“已是遇見了這不曉事的人,可怎麼樣呢!想當日你叔叔也曾勸過大老爺,不叫作這門親的。大老爺執意不聽,一心情願,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苦!從小兒沒了娘,幸而過嬸子這邊來,過了幾年心淨日子,如今偏又是這麼個結果!”王夫人一面勸解,一面問她隨意要在哪裡安歇。迎春道:“乍乍的離了姊妹們,只是眠思夢想;二則還記掛著我的屋子,還得在園裡舊房子裡住得三五天……”王夫人忙勸道:“快休亂說!不過年輕的夫妻們閒牙鬥齒,亦是萬萬人之常事,何必說這喪話。”仍命人忙忙的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姊妹們陪伴著解釋。

這樣的王夫人,真的不壞。

也許只有當我們到了王夫人那個年齡,才會因為對子女過分緊張而做出決絕的事,對一切影響兒女前程的人和事,都會用盡方法剷除,一個處在更年期的老母親,除了緊緊抓住那個唯一的兒子,又還有什麼其他辦法呢?

參考文獻:《紅樓夢脂匯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嶽麓書社。

作者:端雅。歡迎關注我的百家號:紅樓夜思。從書裡,看更廣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