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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夜訪寶玉被拒,全怪晴雯嗎?薛寶釵是否也有責任?

《紅樓夢》第二十六回,寶玉和黛玉又吵架了。這回,是由於讀書引起的。

我們知道,前陣子寶玉和黛玉共讀《西廂記》,可以說感情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西廂記》彷彿成了一個紅娘。

但是兩情相悅之時,他們的感情仍處於試探期、懵懂期,對愛情這個東西又期盼又害怕。特別是林黛玉。因為她的性格和處境,需要她時時留意,包括感情。

這一天,寶玉來看黛玉,正是午間,寶玉來到瀟湘館外,走到黛玉房間的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然後寶玉就把臉貼在紗窗上往裡看(涉嫌偷窺,不宜模仿),還未看到黛玉,先聽到了黛玉一聲細細的長嘆:

“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這不就是《西廂記》裡的句子嗎?一縷“幽香”,加上一聲“情嘆”,自然令寶玉“不覺心內癢將起來”;

不止於此,寶玉再一看,又看見了黛玉在床上伸懶腰。

美人輕舒小蠻腰是什麼畫面?書中沒有寫,但我們想必已能感受;而身處現場的寶玉,哪裡還能忍耐得住?

於是寶玉進房,要黛玉回答為什麼“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黛玉自知忘情,沒批評他窗外私自偷窺已然客氣,當然不會回答,只是“不覺紅了臉,拿袖子遮了臉,翻身向裡裝睡著了”。寶玉當然不會讓她再睡,一來一去,“寶玉見她星眼微餳,香腮帶赤,不覺神魂早蕩”,因紫鵑前來伺候茶水,寶玉隨口就唸了句:

“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

這句話同樣出自《西廂記》,但調情的味道太濃了,而這個階段的黛玉,並不能完全確認她與寶玉之間到底是中種什麼樣的感情,寶玉對她到底是真情還是遊戲,於是聽在黛玉的耳朵裡,與其說是情話,還不如說是褻語。

於是黛玉“登時撂下臉來”,並且刻意用“二哥哥”來明確雙方的親戚關係,質問他剛才說什麼,又哭著說寶玉拿她“取笑”,她“成了替爺們解悶的”,邊哭邊下床要走。

瞧她的架勢,是跟那次初讀西廂時一樣,要作勢去賈政那兒告狀了。

這可把寶玉搞得“心慌”了,趕緊解釋自己絕對不敢拿妹妹取笑的,再要敢說這樣的話,“我嘴上就長個疔,爛了舌頭”。

本來嘛,只要給寶玉充裕的時間,叫上千萬聲好妹妹,也就消了黛玉的氣了,但是偏偏薛蟠此時讓人借了賈政的名義來叫他去喝酒了,於是,他倆沒有開啟這結就分開了。

寶玉倒還罷了,黛玉實在放不下心啊!

因為她可並不是真的要寶玉去受舅舅的教訓啊!明明知道舅舅這次叫寶玉去不會是因為她受取笑的事,但是她還是怕寶玉因為什麼事挨舅舅的打罵。

一事(吵架)未了,倒又生出一事(舅舅找寶玉),可不叫她煩惱?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林黛玉被關在怡紅院門外的事情就發生了。

原來黛玉替寶玉擔了大半天的心,到晚飯時才聽說寶玉回來了,就想去問他發生什麼事了。半路上她遠遠地看到寶釵進院去了,也就隨後走來,不過,在沁芳橋上,“只見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認不出名色來,但見一個個文彩炫耀,好看異常,因而站住看了一回”。

按黛玉此時心情,應該是急於找寶玉問情況才對,怎麼會貪看水禽半路逗留呢?況且日常在大觀園裡轉,不會是第一次見那些水禽。所以應該是她一方面被那些漂亮的水禽吸引了,另一方面也是有意延緩些去怡紅院的時間,省得變成像是與寶釵約著一塊兒上門似的;也許最好寶釵過了一會走了,到時問寶玉話可以更方便些。

這一延緩,卻又生出其他事來了。

黛玉再走到怡紅院,看到院門關著,敲門,聽到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

黛玉吃了閉門羹。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經歷。

這句話是晴雯說的,怡紅院裡,除了寶玉,晴雯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但也不至於隨便拒客的,這時卻又何故?

原來這之前晴雯和碧痕拌了嘴,正沒好氣,恰好寶釵上門來,晴雯就把氣移在寶釵身上了,正在院子裡抱怨她“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不得睡覺”;

這時偏又聽到叫門聲,敢情來了一個還不夠,還有再來串門聊天的?晴雯就越發動氣了,也不問是誰,直接甩出了上面那句話。

黛玉可是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呢,再說她素知寶玉身邊的這些丫頭是與別處不同的,又“彼此玩鬧慣了”,不相信她們會這麼不客氣地對待她,所以第一反應是院內的丫頭“沒聽真是她的聲音,只當是別的丫頭們了,所以不開門”(就像她也沒聽真院裡說話的是哪個丫頭),於是又高聲說:

“是我,還不開麼?”

林黛玉恐怕是難得地高聲說話,她肯定是很自信,不管是哪個丫頭,不用報名字,是能夠聽出這個“我”是誰的,特別是這個“我”與她們主子寶玉的特殊關係的,一準會給她開門。

但她沒有料到的是,那對話的偏偏是晴雯,又偏偏還是沒有聽出她是誰,大概也並不想弄明白是誰,聽院外這位口氣不小,偏偏更加使上性子,回答的話比第一句更硬梆梆:

“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準放人進來呢!”

晴雯可真是張口就來,居然“假傳聖旨”了。

其實只要理性地想一想,這不可能是寶玉的風格;但是黛玉這次來的心理狀態有點不同,她是日間與寶玉吵過嘴,還沒個了結呢,是懷著忐忑之心來向寶玉問情況的,而此時敲門和報名連續兩次被拒之門外,由不得“氣怔”了,倒不去想此話的真假了。

此時如果索性血氣上湧,再高聲喊上一句“你是哪個小蹄子,敢這樣待本小姐?叫你們寶二爺出來,我要問他話”之類的話,晴雯再“野”,畢竟也知體統,保管乖乖地開門的,可惜黛玉這時卻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

“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如今認真淘氣,也覺沒趣。”

她雖然其實已經只有榮國府一個家,但是內心裡終究還是把這當“舅母家”(注意她不說“外婆家”,表明她更敏感府中實際的核心與自己的距離),自己仍只是一個客人;而作為長居的客人,自然是比史湘雲這樣偶爾住上幾天要艱難得多;就是所謂“寄人籬下”了,黛玉所云“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也多緣於此。

這時黛玉一想到自己是客人,就彷彿一下子連生氣的底氣也沒有了,就站在怡紅院門外流淚,“正是回去不是,站著不是”。

雪上加霜的是,寶玉卻和寶釵說說笑笑地出來了。

黛玉本來是沒有考慮過晴雯所說的話的真假,一聽那歡聲笑語,她“心中亦發動了氣”,你道她想到了什麼?她以為寶玉因為惱她要去告家長,所以故意不放她進門。

於是她“越想越傷感,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牆角邊花陰之下,悲悲慼慼嗚咽起來”。

當時她躲過一邊,等寶釵去了,也沒有要去找寶玉說個明白,就獨個在那邊悲泣,“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

我覺得,如果那個宿鳥棲鴉有知,它們除了為她傷感,必定會告訴黛玉:這可冤枉死寶玉了。

不僅寶玉沒有讓晴雯說過那句話,事實上,晴雯之所以說那兩句話,卻是針對黛玉的“情敵”薛寶釵的。

如果黛玉知道晴雯嫌寶釵煩,而不是針對她,會不會破涕為笑呢?

可惜就這麼陰差陽錯,晴雯只知拿別人撒氣,卻不料傷著林黛玉;寶玉只知陪寶釵說笑,卻不料晴雯嫌煩,借他的名義拒黛玉於門外;黛玉只知被拒,卻不知內情其實與她無關。

當然,這種情況下,只要黛玉找寶玉一問就清楚了,可是黛玉心高氣傲,幾樣事情又湊在一塊兒,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去問了,直待次日寶玉上門領訓,這個結才得解開。

看來有時候還真是“三對六面”多說說清楚的好,心裡想得順理成章,卻未必是真相。

對此,朋友們怎麼看呢?歡迎留言討論。

這樣的故事,在《紅樓夢》裡數不勝數。每個人都能從中看到自己,看到別人,看到社會,看到人性,非常值得品讀。如果尚未讀過,或者家中未有一部,建議抓緊購買閱讀,早讀早受益,並且無論何時讀起都不會遲!

(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