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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到底寬不寬?李白: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天地到底寬不寬?李白很多詩都寫得豪邁奔放,哪怕他處在人生的低谷,哪怕他的心情非常痛苦,他的詩情照樣樂觀,他的氣勢照樣雄強。

比如,《行路難》三首,後世多都認為寫於天寶三年(744年),剛剛被唐玄宗“賜金放回”,也就是皇帝在宮中看他不順眼,也有人說是楊貴妃看他不順眼,不管怎麼說,不是皇上就是皇上寵妃看他不順眼,給了他一筆錢叫他滾蛋。

當年皇帝詔他進京時,他忘乎所以地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看那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不到三年就被同一個皇帝趕出了宮廷,你們能想象得到,此時此刻,他要多鬱悶有多鬱悶。但他可不是那種悶騷,一倒黴了就折磨自己,他一煩了就要縱聲怒吼:“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痛苦了還要吼得天搖地動,這就是盛唐人的氣魄,即使是在盛唐詩人中,除了李白以外,誰還能吼得這麼有“力道”?

這兩句也吼出了盛唐詩人對時代的感受,自己掉到了坑裡,從來不怪路不平,怪只怪自己不小心,自己在考場落榜,在官場上跌跤,也不咒罵社會不公。一是他們心態很陽光;二是他們對社會還有信心;三是他們還比較天真。李白這兩句話是說,大道像天一樣廣闊,只是我自己太倒黴。只怨自己的命運不濟,並不是社會的道路太狹窄。

不僅李白是這樣,盛唐其他詩人也是這樣。大家來看看常建的《落第長安》:

家園好在尚留秦,恥作明時失路人。

恐逢故里鶯花笑,且向長安度一春。

進士考試落第,中晚唐的許多詩人都哭天搶地,甚至連韓愈也不能免俗,他幾次落第後,那種垂頭喪氣的情緒,那種“搖尾乞憐”的樣子,多少有點失態。當然,韓愈落第後的心態和神態,參加過高考的人都能理解。

盛唐的常建落第後,雖然有些怕鄉親們笑話,有些羞答答抬不起頭來,但他的心態平和通達,對未來也樂觀自信,他坦然地接受失敗,還認定這是“明時”,也相信考官的公正,更難得的是他要挑戰命運,幾年後真的一考便中。

再看看岑參的《送杜佐下第歸陸渾別業》:

正月今欲半,陸渾花未開。

出關見青草,春色正東來。

夫子且歸去,明時方愛才。

還須及秋賦,莫即隱蒿萊。

常建是寫自己落第,是寫詩自慰,岑參這首詩送落第回鄉,是勸慰別人。送下第人歸鄉而無半點失意沮喪,“春色正東來”,“明時方愛才”,“莫即隱蒿萊”不只是泛泛勸慰,也見出送者和別者對人生、對未來的達觀豪邁之情。

沈德潛:“‘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安分語耳。此詩純用慰勉,心和氣平,盛唐人身分,故不易到。”

到了中唐,孟郊多次落第,也覺得自己倒黴,你看他怎麼寫:“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他感到自己沒路走,一出門就有礙事。

李白與孟郊兩人都寫得好,但是對時代的感覺不一樣。李白是在埋怨,但他是埋怨自己,外面的“大道如青天”,只是“我獨不得出”,不是世道不好,只是他的命不好。孟郊也是在埋怨,他怨自己的命不好,更怨這個世道更糟。你們聽懂了沒有?

你們現在應該明白李白詩歌為何這麼氣勢了吧?一個“出門即有礙”的人,一個出門就撞了頭的人,他覺得生存空間非常逼仄,他的心胸也會變得非常狹隘,再想想“大道如青天”,那是多麼遼闊坦蕩,他的精神自然就會浪漫,他的激情自然就會奔放,他的氣勢自然就會豪邁。

像李白這種浪漫、奔放、豪邁的詩歌情感,到了中唐、晚唐就很難找到。

孟郊是一個典型,後面的人還有很多,比如賈島、李賀。他們寫的不再是黃河、長江、泰山、華山,而是廟宇、夕陽、青苔等陰森森的小意象,還有螞蟻、枯樹,是一種病態的詩情。

每到一個時代的末期,那些詩人對國家傷心透了,人心完全散了,他們寫得就非常悲涼,一片絕望。

比如杜牧,看起來很瀟灑,“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好像他不痛苦,其實不是這樣。他說:“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看上去像嬉皮士那般放浪,但骨子裡面卻很悲涼。

李白嘴上雖說得十分痛苦,骨子裡面卻是個樂天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