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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月球》熱映:科學家和電影人,能擦出什麼喜劇火花?

【來源:北京科協】

“哎!都聾了?都聽不見我說話?還落下一個人呢!”

正在熱映的電影《獨行月球》中,宇航員獨孤月(沈騰飾)在看到隊友們開始撤離月球基地時,立即跳上一臺月球車,一邊在月表一路狂飆奔向飛船發射站,一邊面對著無線電大聲吼道。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影片裡那輛能“漂移”的月球車,是以我國的“玉兔”月球車為藍本,並參考了上世紀70年代以來各種月球車的輪轂、底盤、驅動力和續航能力等方面真實可靠的資料

主創團隊根據這些知識展開藝術創作,想象一輛“2050年的月球車”該是什麼模樣,最終呈現給觀眾一個科技感十足,又“很真實”的視覺效果。

這些“亦真亦幻”的設計離不開影片幕後的一群真實的科學家們。細心的觀眾在影片結尾出現的演職員名單裡,

會注意到科幻影視劇組的一個“全新工種”:科學顧問。

正是在主創團隊和科學顧問團隊的共同努力下,《獨行月球》呈現出與以往“開心麻花”作品不同的氣質,首次將喜劇裝進了一個架空的科幻世界——

月球基地、飛船、空間站、月球車……充滿科技感的元素,搭配上喜劇的核心,給觀眾們奉獻了別具一格的視聽體驗。

影片最後出現了5位科學顧問,以及其他提供科學、科幻支援的專業個人和組織(供圖:王姝)

本文采訪專家:

林育智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科學與影視融合專委會常務副主任,北京市科協“十大”代表

王姝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科學與影視融合專業委員會副主任

周武

中國航天科技國際交流中心二級專務、研究員

李然

天文學博士,研究員

活躍在銀幕後的科學家身影

談起科幻,人們總是聯想到影視作品中一些充滿未來感的宏大場面。

但科幻電影所營造的世界不能只是憑空杜撰的空中樓閣,也要經得起一定程度的“科學推敲”。隨著科幻電影製作的逐步專業化、精細化,一些劇組請來了科學顧問,讓科研工作者共同參與到“造夢”過程中。

當科學和藝術碰撞在一起,發生一系列奇妙的化學反應。

例如,為了給影片中月球車的設計提供專業支撐,科學顧問林育智還專門對接了我國嫦娥探月專案的設計團隊。

反過來,電影人天馬行空的設想,某種程度上也給了現實中的科學工作者提供啟迪或目標,最終推動科技的發展。

影片科學顧問、中國航天科技國際交流中心研究員周武感慨,“在片子終審時我跟張導演說,‘這個月球車開得太快了,目前可能做不到’……但影片也會給我們的科學家一種啟發,或許以後他們就會研製出這樣一輛跑得飛快的月球車。”

在我國的科幻影視圈裡,“科學顧問”完全是近幾年才興起的新概念。2020年,由國家電影局聯合中國科協釋出的《關於促進科幻電影發展的若干意見》指出:

“要建立促進科幻電影發展聯絡機制,建立科幻電影科學顧問庫,為科幻電影提供專業諮詢、技術支援等科學顧問服務。”

這是“科學顧問”這一概念首次出現在官方檔案裡。

而早在檔案釋出的前幾年,林育智就已經開始為此事奔忙了。他是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科學與影視融合專委會常務副主任,也是《獨行月球》的科學顧問之一。2017年中國科協發起“科學與影視融合”專案後,林育智親眼見證了“科學顧問”從一個紙面上的概念變成了現實,並逐漸參與到科幻電影製作的各個環節中,成為製作團隊真正的一分子。

不只是審片:顧問全程參與影片製作

“科幻電影的科學顧問和其他主創人員一樣,都是圍繞著電影的劇情、畫面和聲音,幫助劇組將一個核心創意,變成螢幕上打動人心的作品。”

林育智指出。

科學顧問

不僅要對電影故事情節、畫面內容中所涉及的科學問題提供專業建議,還要為包括劇本、演員、場景、道具、臺詞等相關要素,乃至電影整個世界觀的設定提供參考意見。“總體而言,科學顧問會貫穿整個電影專案的生命週期。” 林育智強調。

因此,

科學顧問

也要進行分工,電影創造的不同階段,需要不同的科學專業人士來承擔相應的任務。以《獨行月球》為例:在電影初創階段,主創團隊產生核心想法後,就前往科研機構、實驗室去實地接觸科學家,驗證這些點子是否可行;到了電影前期開發階段,科學顧問則要儘量幫助完善電影的世界觀構架、解答相應的科學問題,完善角色與場景的科學背景等;而在電影的宣發與播映階段,還會有其他科學家承擔一定的科普宣傳工作。

對於《獨行月球》的幕後科學顧問工作,周武依然記憶猶新。早在兩年前的劇本創作階段,她就受劇組邀請為劇本提供專業參考意見。後來,她還參與了影片的前期審閱工作。

“那時影片剛剛完成棚拍,成品中的那個袋鼠還沒有進行特效製作,還是演員穿著綠衣服在表演,很多背景也還沒有完工。” 周武回憶,“我們和製作團隊、劇本團隊建立了一個小微信群,導演想到什麼問題,或者想要達成一個什麼效果,就隨時在群裡發問。我們這個群裡的專家覆蓋了各專業領域,起到了類似答疑者的作用。”

天文學博士李然(影片中署名“狐狸先生”),參與影片的科學顧問工作則相對較晚。“我參與進來的時候,電影的主要素材都已經拍完了。我主要是與主創團隊針對已拍完的素材進行研討,找出一些問題比較突出的地方。針對某些情節設定(已經)出現的問題,我們要找出一個現實科學世界中已經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解決方案。”

由於影片的環境設定在月球,天文學出身的李然,可以充分運用自己的專業優勢,為劇組提供關於月球的專業知識和材料。有時,他也給主創團隊提供一些專業的天文設施使用。“但更多時候,我是以一個廣泛意義上的科學家、物理學家的眼光,去審視影片中有沒有問題。” 他說。

合格的科學顧問:“幫忙,不添亂”

《獨行月球》影片結尾的演職員表中,

共出現了5名科學顧問的名字

。但實際上,參與到影片創作中的科學工作者,不僅僅侷限在這5人。記者瞭解到,還有來自各專業領域的不少“無名英雄”科研團隊,在為整個影片的製作添磚加瓦。

出現在名單中的這5位專家,除了貢獻自己的專業知識外,還要擔負起牽線搭橋的工作,

利用自己在科學界的廣泛人脈,在更細分的專業領域挖掘更多科學工作者參與進來

“科學顧問”這項工作看似簡單,一開始卻存在著不小的障礙。影視和科學工作者之間,彷彿存在著一面無形的“次元壁”。

“越是成功的電影創作團隊,越有自己的藝術堅持;而越是成功的科研人員,科學堅持同樣也就越強。”

林育智解釋,“他們在各自領域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就。如何讓這兩群人尊重、理解對方,共同服務於同一目標,這才是最難的。”

科學顧問王姝也有同感:“在跟電影從業者接觸期間,我發現他們常常有一種擔憂——他們擔心科學工作者會因為不瞭解藝術創作的特點,對一些科學細節過於計較,導致藝術創作的空間受到壓縮。”

王姝認為,科學顧問要尊重藝術家的自由創作,在這個基礎上滿足作品對科學專業性的訴求,把影視中需要填補的科學空白,交給經過嚴格科學訓練的專業人士去處理。她用一句話精準總結了科學顧問應有的態度:“幫忙,不添亂。”

《獨行月球》作為一部喜劇片,其創作基調應該是“腦洞大開”的,但影片同時又要融入嚴謹求實的科學元素,這種工作難度可想而知。令人欣慰的是,橫亙在兩個看似水火不容的群體間的“次元壁”,並沒有那麼牢不可破。

總導演張吃魚曾說,喜劇界有一句話叫“越真越喜”,就是在細節上做到儘可能的真實,其實能放大電影的喜劇效果。這句話給了科學顧問團隊很大的啟發。在人們的印象中,科學是嚴謹的,喜劇是荒誕的,二者有著雲泥之別。但真正落到實踐層面,它們是可以做到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

在合作過程中,科學顧問和影視團隊也逐漸增加了對彼此工作的理解和欣賞。周武回憶起這段經歷時說:“我們一起工作了2年多。透過這個磨合的過程,我們或多或少對劇組產生了一些影響。在一些場景和音效的設計,人物的刻畫,甚至口令的設計等方面,我感覺張導演對我們科學顧問是非常尊重的,這個真的很難得。”

“認真”不是科學家的專利,科學顧問們也能領略到影視創作團隊的專業精神。

“ 片中袋鼠‘剛子’的扮演者郝瀚,專門把家搬到了野生動物園附近,硬是花了4個月,實地觀察和模仿袋鼠。”林育智說,“而演員們面對空無一物的綠幕時,那種‘溢位’的表現力真的讓我頭皮發麻!”

“觀眾挑bug”開啟科普新思路

《獨行月球》的定位是一部科幻喜劇,觀眾們最津津樂道的除了影片的“含騰量”之外,還有片中出現的一些“科學Bug”。在影片上映不久,有不少觀眾就對影片中出現的各種科學細節進行了探討——

“在月球上能看到手電筒的光線嗎?”

“宇航員在月面行走不是會跳得很高嗎?”

“地月之間的通訊不應該是雙向的嗎?”

從科學的角度給電影“挑錯”,也是作為科幻觀眾的樂趣之一。

當年好萊塢科幻電影《星際穿越》熱映時,有不少網友去電影院“二刷”甚至“三刷”,就是為了找出影片細節處的一些科學漏洞。

對於觀眾們積極踴躍“找茬”的現象,《獨行月球》的科學顧問們其實一直以開放和積極的心態來看待。“我發現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越有影響力的科幻電影,就有越多的人會認真找出裡面的‘科學Bug’。從《2001太空漫遊》到《侏羅紀世界》,再到《星際穿越》和《火星救援》,找Bug似乎成了一種傳統。” 林育智總結道。“人們願意花時間去想、去查、去了解,說明電影的內容的確引起了他們的興趣。”王姝說。

眾所周知,科學研究必須本著嚴謹求實的精神,但在影視創作的環境中,有時為服務劇情的需要,也需要一定的“靈活處理”,這時科學顧問就要設法彌合科學與藝術創作之間的差別。

周武舉例道:“在現實世界裡,地球上的人們能夠看到、聽到月球上宇航員的活動,宇航員也能接收到地球的資訊。但這就與劇情的需要衝突了。劇情中設定的地月通訊是單向的。”對此,科學顧問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在月球上設定一些明顯的技術故障,來形成只能單向通訊的局面,推動劇情繼續向前發展。

李然則認為,

科幻電影的真實感,來源於故事的講述方式和對於細節的構建。

只要影片中這些層面能夠邏輯自洽,或者與人們對現實世界的感知相符,那相對而言就是“比較科學”的。

其實,影迷們樂此不疲地收集bug並展開討論,無意間也為大眾科普工作打開了一扇意義深遠的大門。林育智指出,

一部好的科幻電影就像在“造夢”,可以幫助人們將好奇心與想象力從繁冗的“日常”中解放出來,點燃公眾對於科技的興趣與激情。

“當一個觀眾拿起放大鏡認真去看那些科學bug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在科學探索的路上了。”他說。“比如當年《流浪地球》熱映時,很多人都會去搜索‘洛希極限’這一概念。電影對‘洛希極限’的表現並不準確,反而激發了人們瞭解它的熱情。”

“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

王姝借古代思想家荀子的名言來解釋科幻電影的啟發作用。“我看了一部科幻電影,發現了此前不知道的科學概念,就去查閱;發現其中可能不對的地方,就去思考,甚至嘗試將其解釋得更通。這就是‘見之、知之、行之’的過程。從科學傳播的角度來說,我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國產科幻電影未來可期

與好萊塢在科幻領域的多年深耕相比,中國科幻電影起步較晚。

雖然有《流浪地球》這樣的珠玉在前,也有《獨行月球》這樣的接力者,但總體來說還是很有進步空間的。好萊塢在科幻影視製作領域的一些經驗,是值得我國電影人和製作團隊思考和借鑑的。

《獨行月球》熱映:科學家和電影人,能擦出什麼喜劇火花?

好萊塢與科學界有著悠久的合作歷史。

上個世紀60年代,NASA就專門成立了公共事務部,專門對接好萊塢製作團隊。他們甚至免費開放航天發射中心給導演們使用,就連NASA的航天工程師都可以免費出現在電影鏡頭裡“友情客串”。其實,NASA之所以“大開方便之門”,核心訴求就是保證該機構在影視作品鏡頭裡的正面公共形象。

到了2008年,美國國家科學院(NAS)更是發起了“科學與娛樂交融專案組”,主要任務是向好萊塢輸送各領域的科學家。

該組織成立至今已經為數千部科幻影視劇提供科學顧問。如此規模龐大的專家庫,讓好萊塢科幻電影的“智囊”進一步得到擴充套件。

好萊塢模式有值得思考與借鑑之處,但不代表我們要全盤照抄

。“我們的工業化程度、我們的本土文化與美國都是不一樣的,因此需要摸索出符合我們中國自己科幻電影產業現狀的一套體系來。”林育智強調。

“中國已經步入太空時代,我們的空間站、探月計劃以及火星探測計劃,還有未來的深空探測計劃,都在為我國的科幻創作提供著豐富的素材。”

周武對記者說,“同時期,我國科幻電影工業已經取得了很大提升。透過《獨行月球》這幾天的票房成績也能看出,我們科幻電影的市場是很繁榮的。”

《獨行月球》熱映:科學家和電影人,能擦出什麼喜劇火花?

知名科幻導演詹姆斯·卡梅隆曾說:

“科幻電影人不掀起浪潮,只能踏浪前行。”

在科幻電影創作中設立科學顧問一職,正是乘著時代浪潮的一項大膽實驗。

“《獨行月球》只是我們眾多實驗專案中的一個。接下來,大家會陸續看到我們這幾年參與的各種科幻影視作品。”

林育智給了記者一點“劇透”。“這些專案也都會有科學顧問參與。我希望這種改變,能夠真正為中國的影視行業提質賦能。”

北京市科協融媒體中心製作

文字統籌:丁林、劉倩

記者: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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