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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椿”色在初冬:文人墨客筆下的山茶花

初冬來襲,秋葉在一夜北風的吹拂過僅留下的枝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走在街頭也會不自禁的把衣物裹得更緊一些。在這個萬物凋零的季節裡卻有山茶花悄悄的在寒風中綻放,讓冬天灰色調中有了一絲明亮。山茶花也叫茶花、山茶、茶梅,日本人的寫法為“椿”,我更喜歡日本人的叫法,但看“椿”字彷彿冬日裡枝頭綻放的春日暖陽,心情明媚起來。山茶花與我們平日裡喝的茶葉樹並不一樣,茶葉樹屬於山茶目,茶花屬於杜鵑目,但都同屬山茶科,說得通俗一點,山茶花是用來賞花的,而茶葉樹的嫩芽是用來摘下來製作茶葉用來喝的。山茶花原產喜馬拉雅山脈,品種有2000多種,在中國的種植分佈十分廣泛。

按照女性的喜好說及山茶花在腦子裡反應出來的第一映像大概是香奈兒的山茶花形象,這位優雅執拗的法國女士如此偏愛山茶花,是因為她最愛的情人送她的第一束花就是山茶花,包含這深情象徵著精緻、優雅、不張揚的存在,其實這只是淺淺的意義。在植物界有雌蕊、雄蕊、花冠、花萼齊全的稱為完全花,山茶花便是如此,而且它亦是雌雄同株的植物,加上長相渾渾圓圓真是集曖昧於一身。香奈兒在20年代大膽的將男裝元素改進成女裝,鼓勵女性獨立自由,又不失優雅,這份獨特的品質和風格剛好與山茶花曖昧的氣質相契合,便是這個經典不衰的老時裝品牌真正魅力所在,女士們你們真的瞭解你們肩膀上的2。55嗎?

香奈兒山茶花 圖片來自網路

在東方世界裡日本資生堂是化妝品的佼佼者,它的標誌便是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山茶花形象,當年家族的第二代繼承者福元信三親手繪製設計完成,後來的公司內刊《花椿》的名字是來源於資生堂忠實客戶群體的組織山茶花會,這本雜誌在二戰時1937年發行,一直曾經一度因為戰爭紙張稀缺而中止過,1950年復刊,最後由於時代的趨勢於2016年宣佈停止紙製發行轉戰網路世界。這本雜誌是資生堂近百年來傳遞美學和藝術觀點的忠實載體,傳遞一種審美以及生活方式倡導、鼓勵新女性勇敢在社會上表達自我,展現由內而外的美。《花椿》逐漸成為一本在日本極具影響力的雜誌。

資生堂的山茶花標誌的進化 圖片來源資生堂官方網站

資生堂《花椿》雜誌的封面 圖片來源網路

茶花在中國是十大名花之一,其栽培歷史可追溯到蜀漢時期(公元221-263年)在三國時代,茶花已有人工栽培。但直至南北朝及隋代,帝王宮廷、貴族庭院裡栽種的,仍是野生原始種茶花,花單瓣紅色。當時已有關茶花的文獻及文人吟詠的“山茶”,“海榴”詩, 而中國最早出現茶花繪畫的作品是在唐代南詔國的《南詔畫傳》中。

唐 《南詔畫傳》 藏於日本

畫中兩株高大的開放紅色花朵的植物便是山茶花

中國自古文人騷客對茶花的衷情不僅是因為它的美麗外形更是被它的品德所感染,在寒風中百花凋零時,不畏嚴寒綻放鮮豔的花朵,這種高尚品德令宋代文人十分敬仰,稱讚為“勁意似松柏”“長供松杉鬥歲寒”。黃庭堅在《白山茶賦》中“麗紫妖紅,爭春而取寵,然後知白山茶之韻勝也。”讚揚白山茶花不與百花爭春取寵,具有松柏不畏嚴寒的風骨。宋代林椿有一副《山茶霽雪圖》,把茶花耐寒的風骨表現的淋漓盡致,白雪壓枝襯著紅花綠葉一派生機勃勃。

宋代 林椿《山茶霽雪圖》臺北故宮博物院館藏

明代李漁的《閒情偶記》關於山茶的描寫:“山茶——花之最不耐開,一開輒盡者,桂與玉蘭是也;花之最能持久,愈開愈盛者,山茶、石榴是也。然石榴之久,猶不及山茶;榴葉經霜即脫,山茶戴雪而榮。則是此花也者,具松柏之骨,挾桃李之姿,歷春夏秋冬如一日,殆草木而神仙者乎?又況種類極多,由淺紅以至深紅,無一不備。其淺也,如粉如脂,如美人之腮,如酒客之面;其深也,如?朱如火,如猩猩之血,如鶴頂之珠。可謂極淺深濃淡之致,而無一毫遺憾者矣。得此花一二本,可抵群花數十本。”給予山茶花極高的評價。

明代 呂紀《山茶錦雞圖軸》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茶花與梅花相互映襯的花鳥繪畫經常在古人的筆下出現,表現傲霜鬥雪、不畏嚴寒的精神。

清代惲壽平做為最具影響力的花鳥畫家,創常州畫派,沒骨畫法的代表人,亦歌詠過《山茶》“膩粉輕紅色未消,先催春氣上寒條。花枝耐得冰霜重,轉讓松筠說後凋。”清代不僅繼承了前朝對山茶花普世品格的認識,同時在繪畫上的作品多有創新,風格多樣,各放異彩,工筆與寫意,詩書畫印入畫的形式在清代日臻完善。

清代 惲壽平《山茶花》 藏於故宮博物院

圖中山茶花已經不再是單瓣單一的深紅色,重瓣的粉色也是常見品種,足見山茶花的家族日益繁榮。

清 任伯年 《茶花畫眉圖》

而並非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視角和欣賞角度都會一致,例如唐代貫休大師的一首詩詞:“風裁日染開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謬。今朝一朵墮價前,應有看人怨孫秀。”盛開的山茶花在大師的眼中死氣沉沉,沒有生機,只有“猩血”,山茶花的凋謝只因枝葉上長出了新山茶花,一個“怨”字表達了心中憤怒,怒在鬥爭朝廷不做為,只是壓榨百姓。在鄰國日本卻因山茶花在凋謝時是整朵“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別名“斷頭花”所以在古時武士階層的家中是不會種植茶花這樣不吉利的植物在庭院中。

經常有人疑問,既然說插花的事情為何要每次都要費口舌去品鑑詩詞書畫在先,不論中式還是日式,都借鑑於中國山水審美意識,書法的構成技法還有傳統儒家哲學思想,重視插花的姿態及神韻,造型注重線條,不對稱的均衡構圖等等。插花是文化與藝術結合的載體,每個植物都有自己的性情和特質,在遠離自然界如此遠的現代人對植物的敏感度越發愚鈍,初體驗到花朵枝條們的美,習古人的視角和怡情方式是一條捷徑。

宋 李嵩 《籃花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

籃花中間那鮮紅的花兒便是茶花,配以冬季應季的花材梅花、臘梅、瑞香。穩定的三角形構圖,層次疏密自然有序,雜而不亂。

清 任淇《送子得魁圖》(臨明代陳洪綬)

用山茶花做傘蓋,在山茶花的繪畫裡十分罕見,若非圖中幾位古裝人物提醒,這儼然一副當代花卉裝置的模本。

清 民間文人花型 曲折的梅花枝條與鮮紅的幾朵茶花相應成趣

日本 桑原仙溪 桑原專慶流 圖片來自網路

花材:茶花

山茶花的葉片會隨著陽光的方向而發生變化,而在日本花道中極為重視陰陽的觀念,在插置過程中關於山茶花的葉片處理需要花費一些時間,細膩的呈現出它們初生的樣貌。

日本現今有花道流派近2千多個,池坊花道作為日本最古老的花道流派,其它各流派均從池坊的這支本源主幹發展出去而形成。然而每個時代的進步都是在後輩們不斷努力創新顛覆過去推動著前面的波浪拍在沙灘上,在近現代中東西方文化的進一步融合中,大放異彩的花道界作品也經常讓人耳目一新,師古人還是師造化永遠是每一個當下的從藝者該思考的問題。

日本小原流 盛花 圖片來自小原流官方網站

花材:芒萁 茶花

日本池坊 椿一輪生 中村福宏 《花に戀して》 日本華道社

椿一輪生是池坊花道生花中最極簡的一個花型,用三片半葉片和一朵花來表達出花道中“奧行感”,便是我們在花道中對高地錯落和層次的理解。

日本 自由花 田中秀林 《花は咲いたか》 日本華道社

花材:茶花 松

傳統的古銅器中用一枝松下探到接近地面時抬起頭來向上努力生長的樣子,怎能不讓人感動,這份細膩的感受便是來源於對大自然的觀摩和對生命的體悟。瓶器口的一朵綻放的山茶花預示著冬的季節,乖巧的粉色與松木的蚴勁既有對比也有互補,一上一下,簡練的線條,點狀的花朵和一片葉子,作品中沒有一絲多餘的痕跡高遠法的精簡表達,於是,先有林泉方能高致。

今日茶花開篇的引入,自香奈兒女士和福元信三先生基於對藝術本生的熱愛,勇敢的對舊時代的叛變,傳遞出新的美學生活理念,讓更多的女性享受時代的自由。迴歸研習傳統文化的途中看到很多古今名家學古脫古很有建樹,推動著傳統在每個時代的傳承和發展。師跡有形、師心無形,而師心以出靈性、神明達到心運法。在傳統文化的道路上師古人與師造化兼續並進才可如山茶花一般在寒冬中傲然綻放迎來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