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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鉤沉】安史之亂與唐朝的漕運:從祿山步騎散漫,所過殘滅

正當漕運與國勢登峰造極的時候,天寶十四載(公元755)爆發了安史之亂,從此唐王朝從盛世走向衰落。

(一)經濟因素促成改革漕運

經過八年的安史戰亂,北方的經濟嚴重破壞,因為‘’(安)祿山步騎散漫,人莫知其數,所過殘滅‘’。叛軍與唐軍的燒殺搶掠,使歷史上經濟文化最發達的黃河流域,幾年間變得凋弊不堪,滿目荒涼。

從唐代行政區來看,受戰爭破壞最嚴重的是河北道、關內道,其次是河南道、淮南道。由於戰爭的破壞,北方經濟遭到踐踏,物質缺乏,此後唐朝廷政權賴以維持的經濟基礎主要靠經濟中心的江淮了。

羅讓曾做過淮南節度使李鄘的從事,又做過福建、江西的觀察使、都團練觀察使、兼御史大夫,對江淮情況熟悉。

他作‘’策‘’是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四月八日,全國各地賦稅收入,經他分析比較後,認為‘’實在於江淮‘’,或‘’在最急者,江淮表裡為天下矣‘’,表示了江淮在當時政府財賦收入的重要地位是可信的。

安史之亂後,唐朝廷的經濟是仰給於江淮的,因而漕運江淮糧食和物資也就顯得頗為重要。當然,上述史料偏重漕糧方面,其實除糧食外,物資也不少。

漕運除糧食外,也運輸布帛、綾絹、軍用物資、軍器和各地特產等,但以糧食為主,《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二德宗貞元二年(公元七八六)三月有生動描繪,雲:

可知,江南漕米支撐了唐王朝的危艱。中晚唐在經濟上,尤其是糧食,是仰於江淮的。

(二)政治上需要對漕運進行改革

唐代節度使之設定,本為備邊之用。其時六都護府漸不能防禦日漸強大的外族,睿宗以後,乃設八節度使以鞏固邊防。及安史亂起,為平定內亂,節度使乃率兵由邊境進入內地。

至德二載(公元757)於賊勢稍頹之際,肅宗與李泌便曾討論,日後如何安置定難功臣,其時李泌建言:

其後,唐朝政策雖未必盡依此建言,然節度使已遍設於國中矣。

唐肅、代宗之間節度使之遷授,影響此後政局猶甚者,首推侯希逸之除平盧節度使,其方式乃人主預察軍中所欲立者,而授以旌節。其後節度使由軍士所廢立乃始於此。

其次如代宗廣德元年(公元七六三)因僕固懷恩之請,及朝廷亦厭苦兵,茍冀無事,乃以史朝義降將薛嵩、田承嗣、李懷仙於河北故地授以旌節,使得此後河北藩鎮勢同獨立。

跋扈藩鎮如此,唐內部恭順的藩鎮也毫不稍遜,其‘’兵甲、財賦、民俗之事無所不領,謂之都府,權勢不勝其重‘’。至其形成的地方勢力,唐人有以古代封建諸侯目之者。

初唐以來原本以天下之兵不敵關中的本位政策,至此乃形成唐長安朝廷結合東南財賦,尚不能徹底擊潰河北藩鎮,也顯示出關中作為國家中心地位的形勢已經改變。地方權勢如此,當時士大夫任官觀念也有明確的轉變。

初唐以來仕宦者頗有‘’內重外輕‘’之心理。如玄宗時‘’銓擇內外官敕‘’所云:‘’頃來朝士出牧,例非情願‘’,這心理經安史亂起朝廷勢頹後,有明顯的轉變。除唐朝廷長期物資睏乏,地方官俸祿教豐厚外,藩鎮得自闢僚佐,增加士人出路也有密切關係。

晚唐以後,士人樂於仕宦地方,至有‘’遊宦之士,以至朝廷為閒地,謂幕府為要津‘’的情形產生。藩鎮獲得士人投身,自可增漲其名勢,相對於唐朝廷也是人才的流失和向心力的不復凝聚。

政局轉移下,朝廷行政體制又如何因應?

嚴耕望先生在<論唐代尚書省之職權與地位>一文中便認為,

使職讀出現既屬事有所需,臨時差遣,其效率自較層層制訂、封駁、施行的原朝廷、體制來得迅速。權勢輕重,任職長久,又影響使職政策推行的成效,任短勢輕則無甚作為,徒增混亂,任久權重則又容易產生權傾朝廷。如前述的軍事使職和劉晏掌理國家財賦時,‘’任職久,勢軋宰相‘’等。

然既屬事有所需才遣,則不復有長久的精神與法則可依循,中晚唐政策的混亂其來有自。除使職的侵奪原朝廷政權體制的權力外,中晚唐朝廷政策的制定和施行,也常受制於權臣和宦官。

以代宗時期的宰臣元載為例,除厚結內侍董秀,以至‘’上有所屬,載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必玄合‘’。另如大曆六年(公元七七一)元載奏:

凡別敕除文、武六品以下官,乞令吏部、兵部無得檢勘,從之。時載所奏擬多不遵法度,恐為有司所駁故也。

其任職宰臣起始肅宗寶應元年(公元七六二)至大曆十二年(公元七七七)被殺止,凡十六年,至其專朝,天子拱手。至於宦官方面,尚父李輔國更明謂代宗曰:‘’大傢俱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其驕橫若此,然代宗仍無之何。

在內外交相侵奪權力之下,唐王權雖重興於安史叛亂,卻又衰頹於使職、權臣與宦官。其初雖多因安史之亂,然代宗之柔弱寬縱更助成其勢之起。王夫之於《讀通鑑論》中曾論及代宗之機,得之於老氏:

此評論,用以觀代宗之對付李輔國、程元振、元載等諸人,頗見其妙處。然決議後,權力已散之於四方,殺戮以個人,非法之體制系統已成。

德宗即位後,亟思復振王權,大曆十四載(公元779)五月首先郭子儀權任太重,乃罷其副元帥及所領諸使。之後如罷上獻、出宮女、疏斥宦官等,於是中外皆悅。此外,德宗也注意到司法的審理,中使的公求賂遺,罷天下榷酒收利等,使得‘’天下以為太平之治,庶幾可望焉‘’。

然觀德宗此時作為,似乎僅能針對某些不合法現象有所糾正,至於社會長久以來不合理的現象及不合法的組織,則沒有能力提出全盤的改革規劃,以為恢復朝廷集權之執行工具,也就是在決策過程中,並未觸及‘’權威性政策‘’的制定。

以財經使為例,德宗即位後,隨即以韓滉‘’掊克過甚‘’,罷其判度支。相對於原朝廷政權中戶部職權而言,財經使職此時尚未完全合法化,新舊制度的衝突,在決策過程中,如何取決、判斷,德宗均未能計及。

另外德宗雖罷去韓滉,卻又將其職權由劉晏兼領,就其權力分散以為制衡的運作角度,同樣能印證德宗的政治理念,此時僅及於對不合法現象的修正。

劉晏楊炎既為相,先後提出政權迴歸舊體制,與全面整頓財稅的兩稅法,其目的當然有意於唐朝廷的權力再集中,故能獲德宗的支援。但因其復仇心切,對於‘’事實判斷‘’缺乏深入探討,故其能罷去劉晏,卻又使得財經使職迅即恢復。而德宗驟為震世之行,卻缺乏決策技術之規劃與瞭解,終使用者集權朝廷的目的迅即瓦解。

自開元以來,唐玄宗對於周邊窮兵黷武,強兵猛將都彙集於西北、東北邊境,而內地腹心卻勢單力薄,因府兵制瓦解,各地開始召募彍騎,但戰鬥力已無法保障。因此,唐初所奠定的內重外輕格局已發生根本變化。

天寶初年,西北與東北有六大重鎮力量最強:河西節度使、朔方節度使、河東節度使、范陽節度使、平盧節度使與隴右節度使。西北地區還有安西、北庭節度使,此後的十餘年,兵力皆在加強中。

然而邊地將帥構成的變化,更令人擔憂。以往唐王朝對於邊帥都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兼領,有功名者往往可以入朝為相。

開元以來,隨著邊地戰爭增多,將帥久任一處者漸多,兼領諸將鎮者也屢見不鮮。這樣,極易形成穩定強大的個人勢力。此問題不在於將領由誰擔任,關鍵在於這種情形下,諸鎮將帥都可以說是以一身而系天下安危。他們若盡忠盡責,唐王朝可以安定一時;若其中一人稱兵而起,對當時的唐王朝都幾近滅鼎之災。

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十月,安祿山與史思明起兵反叛,以討楊國忠為名,揮師南下,所過州縣,望風瓦解。十二月,即攻下東都洛陽,佔有河北河南大部分地區。在郭子儀與李光弼的討伐下,安史之亂稍趨和緩。

在玄宗逃離長安的混亂中,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安史之亂後,出現了藩(方)鎮割據的局面。代宗廣德元年(公元763),史朝義兵敗,其部將紛紛投降唐朝廷。

從此以後,河朔地區基本上為安史降將佔據。而部分唐軍在此期間趁機發展壯大,形成軍閥割據,他們在各自轄區內,‘’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財富‘’,全面掌握軍政財賦等大權,並與唐朝廷政府相抗衡。《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七憲宗元和二年(公元807)十二月條說:

北方稅源減少,唐朝廷政府的經濟支出必然要仰賴南方來接濟。

(三)東南漕運對軍事上的重要影響

漕運的運輸是唐王朝生死攸關的頭等大事,安史之亂後尤是如此。安史亂後河北先為亂軍所佔,後又盡為藩鎮所有,黃河以南也是久罹戰火,劉晏接任江南、江淮等道轉運使後,曾考察過:

“函、陝凋殘,東周尤甚。過宜陽、熊耳,至武牢、成皋,五百里中,編戶千餘而已。 居無尺椽,人無煙爨,蕭條悽慘,獸遊鬼哭。”

此後唐王朝對東南地區更是倚重。唐代,漕轉東南財賦主要依靠東南運河水道,也就是江南河、山陽瀆、汴渠(通濟渠)、黃河砥柱以及關中漕渠,抵達長安,唐人謂之汴宋路。

安史亂中,安史亂軍長期佔據洛陽以及河南地區,又圍困睢陽,汴宋路阻絕有年,堙廢嚴重,江南財賦只有透過襄漢路前往關中。安史亂平定後,關中地區仍是中外艱食,京師米價鬥至一千,官廚無兼時之職,禁軍乏食,畿縣百姓乃挼穗以供之。

在這種形式下,只又重開東南水路,恢復汴宋漕運,才能救唐王朝於生死存亡之際。基於這樣的形勢,導致劉晏積極改革漕運的理念。

參考文獻:

《劉晏楊炎評傳》

《資治通鑑》

《舊唐書》

《新唐書》

《文苑英華》

《權載之文集》

《論江淮水災上疏》

《全唐文》

《白氏長慶集》

《景印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

《冊府元龜》

《唐大詔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