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說了韋莊《菩薩蠻五首》的第一首，這5首詞是一個整體，很難分開來解讀，第一首講的是悽美的離別，“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女子在家中等待情郎歸來（唐朝最後一位詩人，用餘生寫下這首小詞，句句傷感淒涼 ），那這個情郎去了哪裡，他什麼時候回家呢？今天我們來說第二首。

菩薩蠻·其二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這是五首《菩薩蠻》中最出名的一首，每一句都是名句，這是一篇“勸說”詞，為什麼這樣說？你看前兩句，“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那個跟情人離別的男子（就是作者韋莊），來到了江南，他忘記了家中的女子嗎？剛到江南，他就認為江南好了嗎？不是的。這兩句詞，是出自別人之口，是別人對他說江南好，而且不是某一個人這樣說，是每個人都說江南好。

你作為一個遊子，既然已經離開故鄉，來到了江南，就不要再牽掛那遠方之人或事，好好地享受江南的美好吧，就只合、就應該在江南終老。

中國人都有葉落歸根的思想，故鄉是每個人心中的牽掛，如果有人跟你說“別回家了，一輩子在這裡吧”，你可能會覺得他有病，但是這些人為什麼敢勸韋莊留下來，且不要思念故鄉呢？因為那時候正是戰亂時期，韋莊的故鄉就是長安，深陷戰火之中，而江南好像永遠不會遭到戰爭的侵略，一切都是安樂的。

韋莊之所以到江南，也是因為“傳聞有客金陵至，見說江南風景異”（《秦婦吟》），他本來就是逃避戰亂才到江南的，所以人人勸他江南老，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那既然你們說江南好，到底好在哪裡呢？

那時候，長安亂成什麼樣子了，連皇帝的內庫都被燒成了灰，多少公卿都死在長安的天街上，“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戰火連天，硝煙瀰漫，整個色調都灰暗的。

再看江南，“春水碧於天”，江南的水，比天空還要碧綠清澈，完全沒有一絲戰爭的紛擾，風景是美的；“畫船聽雨眠”，這是多麼愜意逍遙的生活，在戰亂時代更顯珍貴，生活是美的。

你別說，咱們江南的女子，那也是個頂個的大美妞！

你看那邊賣酒的女子，“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有著月亮般的光彩，她的手腕好像霜雪一樣潔白，我們知道，你心裡牽掛著故鄉的情人，可是你回不去，你要在江南終老，我們江南的女子，不也十分美好嗎？

江南風景好、生活好、女子好、一切都好，你就留下來吧。退一步講，就算江南留不住你，但是“未老莫還鄉”，你還年輕，何必急著回到故鄉，何不趁著年輕在江南這塊最後的樂土上，多玩樂一些時日，等老了再回去吧！

不是我們教你享樂，而是因為現在回去，等待你的結果只有“還鄉須斷腸”啊！

這整首詞都是以第三方的角度，在勸說離家的人，只讀前面幾句，會覺得這些人好自私啊，用盡了各種美好來誘惑年輕人，直到最後兩句才明白大家的良苦用心，不是要誘惑你、不是要教你忘記故鄉、忘記等待你的人，而是時局如此，你不得不這樣做。

最後這兩句還有一個妙處，它不只是第三方的勸說，也是韋莊內心對自己的安慰，“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我暫時回不去，不能回去，但是我老了，一定要回到故鄉，回到她的身邊，那時候也許戰亂已經過去，時局已經平穩了，故鄉的生活一定也如江南這般安樂。

這首詞完了，一直都是別人在說江南好，韋莊始終沒有親自承認江南的好。那麼，他留在江南了嗎，如果沒有，他又去了哪裡，在他心中，江南到底好不好呢？

下一篇說第三首《菩薩蠻》，就有答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