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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馬克思感性意識概念的批判向度

透過對費爾巴哈哲學的感性物件性原則和黑格爾哲學的理效能動性原則的批判吸收,青年馬克思提出了物件性活動的概念。在青年馬克思那裡,物件性活動是一種“物件性的自然存在物的活動”,是一種自覺的有意識的活動,意味著“物件性的本質力量的主體性”。對於這種主體性本身的探討,青年馬克思提出了感性意識概念,揭示了意識的本源性存在。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立足於人的物件性活動,青年馬克思闡釋了感性意識概念的雙重批判向度。

在全部理性形而上學傳統中,把“感性”與“意識”相關聯,或者說,把“感性”和“意識”這兩個範疇連用是非法的,意味著一種矛盾。因為“感性”意味著一種外在性和受動性,而“意識”則意味著一種內在性和主動性,它們的指向是完全不同的。但在青年馬克思看來,對物件、現實和感性不應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和領會,而應從主體的方面去理解和領會。也就是說,感性本身就包含了一種主體性原則,它不能被僅僅理解為一種外在性的東西。青年馬克思提出的“感性意識”概念徑直針對的就是理性形而上學傳統的“純粹意識”概念,是對純粹意識虛妄性的根本揭露。

在《手稿》中,青年馬克思明確指出,“純粹意識”的存在方式,或者說對純粹意識而言,某種東西的存在方式就是知識。知識是純粹意識的“唯一的行動”和“唯一的物件性的關係”。透過對這種純粹意識的進一步分析和考察,青年馬克思指出,由於對純粹意識而言,物件是一種否定的和自我揚棄的東西,意味著“一種虛無性”,而物件的這種虛無性恰恰就是純粹意識本身的“非物件性的即抽象的自我確證”,所以,知識作為純粹意識的唯一的行動和唯一的物件,它沒有其自身的存在。也就是說,這種純粹意識在其自身之外沒有真正的物件,有的只是“物件的外觀、障眼的雲霧”。因為這種純粹意識透過外化和對外化的揚棄把物件消融於自身之中,使得物件變成了一種虛無性,而這種變為虛無性的物件也只能淪為純粹意識的“非物件性的即抽象的自我確證”。這種沒有真實物件的純粹意識,只是寓居於意識的內部,只是在其自身中的存在。在洞悉了純粹意識的虛妄性之後,青年馬克思進一步指出,意識從來都不是純粹的,它從一開始就與感性的物質交織在一起,是一種“被意識到了的存在”。意識的這種存在不在意識自身的內部,而在其外部,這一在意識自身外部的存在就是感性的人的現實生活過程。

在對感性的人的現實生活過程的理解和把握中,青年馬克思批判了理性形而上學傳統以一種範疇邏輯和範疇意識對感性的人的現實生活過程的把握方式。這一把握方式是把非理性的現實生活過程置放於抽象的理性範疇之中,並對現實生活過程的感性內容和感性基礎進行抽離,而代之以由抽象的理性範疇建構的抽象事實。在《手稿》中,青年馬克思就曾嚴厲地批判國民經濟學家用一系列經濟學範疇(如工資、僱傭勞動、貨幣、交換、資本等)把應當加以推論的東西假定為一種“具有歷史形式的事實”的做法。在青年馬克思看來,這樣一種由抽象的理性範疇所構築的“經濟事實”把資本和僱傭勞動所代表的資本家和工人之間真正的感性利益衝突和鬥爭深深地掩蔽了。而青年馬克思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就是要披露這些抽象的經濟學範疇,以及由這些範疇邏輯和範疇意識所構築的“經濟事實”的感性來源和感性基礎。

與全部理性形而上學傳統運用抽象的理性範疇對感性的人的現實生活過程進行把握不同,青年馬克思主張用感性意識對人的現實生活過程進行把握。因為這種感性意識是“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是在人的物件性活動所創造的物件世界中的直觀,它是一種前概念、前理性、前思維和前知識的意識,沒有經過任何概念、範疇、思維和知識的加工和過濾。與純粹意識的虛妄性不同,感性意識作為現實生活的語言,它“具有感性的性質”,表現為一種“振動著的空氣層、聲音”,是一種在感性世界中的現實性存在,表徵著人與人之間的感性交往。與純粹意識的虛妄性相比,感性意識的感性現實性是意識的本真存在方式,表徵著意識的感性社會存在。在此基礎上,青年馬克思進一步指出,全部歷史就是“為了使‘人’成為感性意識的物件”而做準備的歷史。使“人”成為感性意識的物件意味著人的本質的物件化和現實化,意味著人可以在由自己的感性物件性活動所創造出來的物件世界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本質。

除了批判“純粹意識”概念,青年馬克思的“感性意識”概念還批判了費爾巴哈的“類意識”概念。在理性形而上學的傳統中,類是理性思維的物件,對類的把握向來從屬於抽象思維,因為感官所能把握到的向來都是具體的、個別的和特殊的東西。費爾巴哈卻指出,類不是理性思維的物件,而是感性直觀的物件,它不是一種理性存在,而是一種感性存在。雖然說我們可以透過一系列抽象的概念範疇去把握類,但這個類首先是感性直觀的物件,它存在的前提是感性的。在費爾巴哈那裡,人的存在是一種感性存在,人與人彼此間的直觀,使其領會到自己是一種類存在物。而意識作為一種人在物件世界中的直觀,它本身就是對類的直觀,是人對自己所屬的類的直觀。這種對類的直觀的意識就是類意識,這種類意識也是感性的。

在青年馬克思看來,費爾巴哈自詡為感性的類意識,雖然不是一種純粹意識,但卻被抽象化理解了。在費爾巴哈把對類存在領會的前提規定為感性直觀的地方,青年馬克思揭示了感性的物件性活動之於感性直觀的前提性意義。在青年馬克思那裡,不僅人的感性直觀的能力是在物件性活動中不斷生成的,就連費爾巴哈所謂的作為感性直觀之物件的類也是透過人的物件性活動創造的。青年馬克思明確指出,作為人的本質的類,不是費爾巴哈所理解的一種“內在的、無聲的把許多個人自然地聯絡起來的普遍性”,而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這一“社會關係的總和”表徵著青年馬克思所理解的作為本質的類的現實性或者說“現實的類本質”,與費爾巴哈所理解的作為本質的類的抽象性或者說“抽象的類本質”的根本對立。也就是說,費爾巴哈雖然把類意識在感性的層面上確定了下來,但他卻對其進行了抽象化的理解,並且撇開歷史程序將這種“把許多個人聯絡起來的普遍性”理解為一種自然的、既定的東西。

對此,青年馬克思批判指出,費爾巴哈所理解的把許多個人聯絡起來的普遍性不是自然的產物,而是人的物件性活動的產物;費爾巴哈所理解的類意識不是一種感性的類意識,而是一種抽象的類意識。在青年馬克思看來,人對類的直觀是人在其物件性活動所創造的物件世界中進行的,它不是一種思想觀念的產物,而是人們現實的感性交往活動的產物,是人對“自己是社會存在物”的領會;人的類意識是一種社會存在的意識,它不是“抽象的感性意識,而是人的感性意識”,是人對“自己的現實的社會生活”的確證。

(本文獲華中科技大學自主創新研究基金資助專案(2020kfyXJJ S026)、(2020WKYXQN008)資助,得到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

(作者單位:華中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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